拾壹章·完璧归赵
千羽楼，并不仅仅只是一座楼。
除了一座九层的塔楼外，还有两处前厅，一处正厅，一座内院，一座外院，占地数百亩。
在这近京地区寸土寸金的地方，一般人是绝买不起的。即便买的起，也绝不敢以朱墙金瓦为饰，这般奢华足可与帝都皇城相比。
正厅牌楼前，七星与姬雪儿驻足而立，正在等人通传。
七星的伤自然没有好，无论谁受了这么重的伤，都不可能在短短十几天内好起来。但他实在不愿意在躺着了。
因为春风得意楼的床太舒适了，作为一个剑客，若是活的太舒服了就离死不远了。
虽然他来千羽楼本就是送死的。
这里除了七星与姬雪儿两个外人外，便只有牌楼前八名俊俏的剑侍，每人都是清一色的紫衫长剑。
“怎么通传了这么久啊。”姬雪儿抱怨道。
这不能怪她，毕竟他们已经在寒风中等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无论多久，他们总会让我们进去的。”七星早已习惯了等待。越是地位高的人，越喜欢让别人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凸显自己的权势。但真正的聪明人，往往不会让别人等太久。千羽楼能在帝都扎稳脚根，总少不了聪明人。
“而且，至少我们不是在空等。”七星望着那八名剑侍说道。
“在这儿什么都做不了，不是空等是什么？”姬雪儿却不买账。
“往北可以远眺帝都的恢宏，往西又能看到竹海碧涛，这不已是一副极美的画卷。我们虽在等，但还能看还能听，不已经是件美事了么。”
“这算哪门子的美事？”姬雪儿反驳道：“我看你是怕死了，巴不得多等一会，好多活一会。”
七星却笑了笑说道：“你看那九个人，从我们来了之后，便一直盯着我们眼睛不曾眨一下，与他们相比，我们岂不是早该知足了。”
七星的话，姬雪儿却完全没有听进去，只是痴痴的看着七星的笑容，自从他上次醒来后，似乎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二）
“不愧是七星，果然好眼力。”陆管家被七星一语道破，便笑眯眯的从牌楼内走了出来。他自是七星刚才所说的那多出来的第九个人。
“不敢当，只是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更何况，若在下眼力真的好，便不会在静轩看走眼了。”七星话语虽然客气，眼神却变得凌厉，手中的剑仿佛随时都会出鞘。
八名剑侍明显感觉到了来自七星的压迫，几乎同时握住了剑柄。
“阁下的伤看来好的差不多了。”陆管家并没有在意，依旧笑眯眯的说道。
“此事还要多谢前辈。”七星听罢立刻收敛了一些。
一个有情义的人，最怕的往往不是仇人而是恩人。
七星虽杀过不少人，却没有杀过恩人。陆管家虽总是这般笑眯眯的，但他的话却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刃正中了七星的要害。
七星这边刚有所收敛，那八名剑侍便也松懈了下来。
“谢就不必了，你到底能不能活下去，我做不了主，这一切还需看你的造化。”陆管家点了点头，显然很满意七星的妥协，“少主已在正厅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陆管家说罢便引领着七星与姬雪儿二人往里走去。那八名剑侍则不紧不慢的尾随在他们后面，虽未紧跟却总是让人觉得好似在羁押犯人一般。
这对姬雪儿来说，自然很不愉快。可七星却并不在意，毕竟他杀了两任承影，对千羽楼来说他倒的的确确就是个犯人。
众人穿过牌楼又走过大殿，最后绕过一个院落终于到正厅。
正厅门前左右各狂草了四个大字正是：“千山寂灭，羽化飞仙。”
（三）
“少主人已带到。”陆管家走进厅内，对着坐在主位的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拱手行礼道。那八名剑侍此刻已守在了门外。
这人自然便是轩辕，只是他的怀中却还坐着一个女人。
“哦？你便是七星？”轩辕搂着杏儿那玉脂般的胳膊说道，“没想到你模样倒还不错。孤还以为你会是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呢。”
“我也以为，千羽之首会是个威严的人。”七星没有行礼，也不预备行礼，只是这般说道。
“怎么你很失望？”轩辕却大笑着回道。
“自然不会，若是个严肃的人，反倒无趣。”七星从腰间取下承影剑说道，“这便是承影剑，今日我特来此完璧归赵。”
轩辕微微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说道：“你刚才还说若孤是个严肃的人，那便无趣，怎么这会你又严肃起来了？真是无趣，当真无趣呐。”
“在归剑一事上，无论如何都有趣不起来。这本是个严肃的事，自然要严肃对待。”
轩辕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女人修长的大腿说道：“杏儿你先去内院。”
“是。”杏儿颔首应了一声，便起身离开。随后轩辕才再度开口：“在严肃这件事上，你和陆老想必很合得来。陆管家麻烦你亲自验看下这柄剑。”
“老夫遵命。”陆管家应了声，只一抓便握住了承影剑的剑鞘，也不见他如何出手，只听“呛”地一声，那承影剑便飞了出来，只是还没飞多远，又被陆管家接住，顿时大厅内剑气四溢。
即便是七星此刻脸上也多了几分诧异，他本以为自己已是十分留意这个老者了，但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个老人若真的要杀自己，只怕自己已是个死人！
七星自然不会认识他，毕竟他已经退隐江湖三十多年了。
这个世上还能记得他的已经不多。
毕竟他四十年前纵横疆场时，现在的武林名宿大多还是娃娃呢。这人正是昔日的轩辕剑圣陆少游！
（四）
一股无名之风以陆少游为中心，往四周激荡，良久方停。
“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承影剑。”陆少游对着轩辕说道，随后便将承影剑收了起来。
“甚好。承影剑，千羽楼收下了。”轩辕笑道，随后望向了一直在七星身边的姬雪儿，说道：“你就是姬如双的徒弟吧。”
“是。”姬雪儿小声道，她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但此刻却局促了起来。
“是姬如双叫你来的吧。”轩辕虽看着姬雪儿，但眼光却是落在她身后的剑上，“这似乎不是你的剑。”
姬雪儿顿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解下背在身后的巨阙剑说道：“这是巨阙剑。我不知道是谁的，应该给你吗？”
“剑翁只有一个徒弟，如今也已死了，这剑按理是该由孤这千羽楼暂为保管的。陆管家有劳了。”
“不敢，老夫遵命便是。”陆少游应了一声，走到姬雪儿面前，只是这一次他却没有拿剑，而是忽然勒住了姬雪儿持剑的手。
几乎是他出手的同时，七星的剑也已经凑了过来。
“你干什么！松手！”姬雪儿这时才叫出声来。
“放肆！”看到七星拔剑，轩辕几乎是同时喝道。守在门外的剑侍立刻冲了进来将七星团团围住。
陆少游无视着眼前的三尺青锋，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对姬雪儿说道，“是老夫冒失了，还请姑娘恕罪。”
“你松开啊，你松开就没事啦！”姬雪儿叫声几乎都已带着哭腔了。还好此时陆少游松开了手。
“你没事吧。”七星看着姬雪儿已经有些发紫的手腕细声道。
“没……”
“怎么你的剑还不收起来？”轩辕却打断了姬雪儿的话。
“千羽楼便是这般为难后辈的么。”七星直视着轩辕的眼睛冷冷道。他说的后辈自然指的不是自己。
（五）
“有趣，这才有趣。”轩辕看着七星眼中的怒火笑道，“你们不该是仇人么，怎么这会倒护起食来了。啧啧，有趣，当真有趣。好了，你们退下吧。别叫人说千羽楼以多欺少。”轩辕遣退了剑侍，见七星依旧没有要收剑的意思，便又转向陆少游说道，“陆管家，你刚才这是……”
“是老夫多有得罪了，还望姑娘海涵。”陆少游向姬雪儿作了个揖，依旧笑眯眯的说道。
任谁被这样的长者作揖行礼都不好再追究什么。七星也只得收了剑，刚才他想着的其实也只是如何拖延时间好让姬雪儿逃的远些，未战先败这还是头一次。
“海涵不海涵的这个另说，先看看那剑可有问题！”轩辕试图把话题拉回轨道。
“剑不必看了。”陆少游面向轩辕说道，“承影让她来千羽楼，就是因为她天赋异禀，是个成为千羽的好苗子。刚才我已试过，她筋脉之中先天便有一股浩然之气，显然最适合她的正是巨阙剑，而她也机缘巧合得到了这柄剑，所以我们已不必看了。”
“你的意思是她可以成为下一任巨阙？”轩辕有些震惊，眼前这个女子不过才十五六岁，要知道他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还在通天阁练剑呢。
“我？千羽？”姬雪儿有些吃惊。她也曾想过成为千羽，毕竟师兄死后，师父就一直在为下一任承影的人选着急，只是师父却一直不同意，原来师父早就有了其他的打算。
“好了，既然如此，这巨阙剑便不看了吧。”轩辕眼神中的失望一闪即逝，随后表情严肃了起来说道，“七星你连续杀害两任承影，虽都一路护剑不失，但终究还是坏了千羽的规矩。”
“照规矩，孤要剥夺你的七星剑，并将你万剑穿心！但念在你与姬如双乃是生死决斗各安天命，杀死洛北庭又事出有因。孤便给你一个机会，十二个时辰你若能闯过通天阁，孤便放你一条生路！”
（尾声）
轩辕的后半句姬雪儿没有在意，因为她的脑袋在听到事出有因四个字的时候，已经懵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杀死我师兄？”姬雪儿忽然吼了出来。
“诶？你不知道？孤看他挺关心你的，还以为他告诉你了。”轩辕有些疑惑。
“什么都没发生。”七星没有看姬雪儿，只是盯着轩辕说道：“通天阁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