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入京城乘凉听书
释季安虽鲜少问世，但十年来也经常为了采购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而和白依依来过这个镇上。那日，释季安拆了信，其信曰：“十年为伴，犹记在心，种种关怀，此生不忘。今不辞而别，实有要事，望勿以为念，天涯海角，有缘自会再见，保重。”末尾署名留下了“小师妹白依依”六个字样。
释季安见了“天涯海角，有缘自会再见”一句，当时万念俱灰，留下此句定是不希望自己知道她去了何处。看了此信释季安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将周边大小地方走了个遍，时日至此已过了大半年之久，转眼间已是六月入夏。
这日释季安在一家客栈独眠，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睡，脑中直想着为何大半年来将附近大小地方走遍了都不曾见到白依依？半年来他几度崩溃流泪，身边少了那个和他拌嘴的小师妹还真是不习惯，心中莫名的传来阵阵刺痛。
释季安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他猛的一拍脑袋，惊喜叫道：“小师妹贪玩，定是去了人多热闹的京城。”念及此处，不由一阵欢喜，口中又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小师妹定是去了京城。”随后喜不能眠，急忙收了包袱连夜赶路直往京城而去。
这日，来到京城的郊外，途径一处村庄，村头长有一棵大银杏树，足有四五个成年人联合才能将其抱住那么大，枝叶繁茂，遮天蔽日，正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释季安早早瞧见，走得近来却发现树下围了好一群人，足有四五十人之多，都是一群庄稼汉子。释季安一时好奇便要过去看个究竟，挤进人群，只见众人围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但见那人毛发稀疏，留着山羊胡，还扎了个结，身体瘦弱，衣衫褴褛，只比乞丐好些。
树下有一张石桌，四张石凳，那老者站在石桌上向众人一边比划一边不停说道。神色飞舞，说得好不激情。围观众人时不时的连声叫好。
那老者喝了口茶水，继而说道：“列位不知，话说那落霞山庄乃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去处，庄主白落霞武艺超绝，江湖闻名。但，十年前一夜之间就被人屠戮了满门，幸存者不过寥寥数人。”话才说完，人群中有的暗自吃惊，有的叹息，有的却是期待下文。人群中一人喝道：“古老头，继续说下去啊！”
释季安见是个说故事的老头，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听得老者这一句话，瞬间惊得目瞪口呆，急忙拨开人群又冲进去。
那老者又喝了口茶水，笑道：“你这年轻人怎的这般着急，待老头子我再喝一口润润嗓子。”随后又接着说道：“此事是何人所为？江湖中众说纷纭。但这偌大的江湖中怕是只有我这个老头子知道。”人群中一人问道：“何人所为？你道来听听。”老者道：“此人来头很大，怕我说与你们听去会害了你们性命。”众人大笑，一人说道：“怕是你吹牛说不出来了吧？”另外一人附和道：“是了是了，定是你吹牛说不出来。”又一人道：“我看是他不敢说了。”众人闻言又是大笑。
那老者似是受了奇耻大辱一般，怒喝道：“笑什么？只要你们敢听，我就敢说，反正到时丢了性命的又不是我。”众人笑道：“怕他个鸟，你尽管道来听听。”
老者这才捻须笑道：“此事当要从白落霞和他师弟‘易世楠’说起，这二人乃是同门师兄弟，在一起学艺之时关系情同手足，但二人却同时爱上了小师妹，时日过久，白落霞与师妹情义更深，最后演变为二人未婚先育。易世楠对此事深受打击，只道是师兄白落霞毁了师妹清誉，随后二人关系迅速恶化，易世楠深受打击之下辞了师门，自来到江湖之中奔波。再说白落霞师兄妹二人未婚先育而惹怒师傅，也就是他师妹的父亲。二人没少受道德谴责，师门都说两人无视道德，竟然未婚先育。一番打击逃亡之下害得那白落霞的师妹将肚中的孩子弄没了。白落霞震怒，带着师妹辞了师门双双离去，后来白落霞于江湖中创立了落霞山庄。”
众人闻言之后，有人依旧叹息，有人还是静待下文，有人却喝道：“未婚先育，真是不知廉耻。”
释季安听得呆若木鸡，心中道：“想不到依依的父母还有这等故事，待我静静听下去，若是这人胡说八道，我定不能轻饶了他。”
一汉子喝问道：“接下来如何？落霞山庄为何会被屠戮殆尽？何人所为？”
那老者又道：“白落霞与师妹创立落霞山庄之后生活过得安稳无事。只怪他那师弟易世楠记恨在心。”说到此处，老者环顾四周一圈，低声道：“那易世楠武艺不俗，无意之间在京城救圣驾有功，后来皇帝老儿赏识他武艺超绝，让他做了大内护卫总理。”一语说完，将围得近的人吓了一跳，纷纷吸了口凉气。
但圈外的人却听得不甚清楚，随即有人喝道：“你这古老头，有甚么不能说的？我们这乡下地方你怕个鸟？快快道来与我们听听！”古老头不理会他，只摆了摆手，圈内听得到的人纷纷回过头去说与他们听，圈外的人听了都吓一跳，纷纷闭嘴不语。
老者见众人都默不作声，嘲笑一句，道：“这事能随便说吗？还有谁敢听？”这一涉及到帝王家的事，老百姓都避而远之，这老头却敢在这许多人面前说道，此人绝对不那么简单。这便是释季安心里的想法。
先前那人又说道：“这大热天的能去干啥？光在这树下乘凉也无聊得紧，你继续道来便是，怕他个鸟？”话虽如此，但还是有胆小的几个转身离去了，离去时一个汉子还说道：“都回家吧！别再听这老头胡说八道的说帝王家的事，若是让官府的人听了去，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胆大的那群人不以为然选择继续听下去。
古老头又道：“那易世楠做了大内护卫总理之后，因对白落霞的作为很是痛恨而怨恨难消，他又得皇帝老儿赏识，随后利用职务之便尽出大内高手，勾结了往日和白落霞有些小冲突的江湖草莽围攻落霞山庄，除了不过寥寥数人的幸存者之外，满门都被屠戮殆尽了。”
众人渐渐听得心惊，有的想要离开，却又想继续听下去。正犹豫间，古老头又说了起来。
古老头继续说道：“后来事情败露之后，易世楠向皇帝老儿说白落霞的落霞山庄聚众数万人，高手众多，正在图谋不轨。还说了自己与白落霞师出同门，对其心性了如指掌，那厮断然能做得出聚众图谋不轨的事来。可是那落霞山庄哪里聚众数万？不过六十来口人，可怜了这六十余人的冤魂。”说完后老者补道：“大概是这般糊弄皇帝老儿，具体细节我也不明白，大伙自行判断。”
众人听了直骂那易世楠不是东西。
古老头立马神秘问道：“你们可知幸存者有几人？”
众人摇头只道不知。
古老头见了，又神秘一笑，待要开口，却听得一人厉声喝道：“散开，都散开，给老子让条路进去。”众人还未让开就已被他像拨野草一般推到一旁，撞得众人歪歪扭扭倒在地上几个。
释季安正听得入神，回首望去，只见那厮身长八尺余，高大威猛，背上挎着一把大刀，径直来到古老头面前说道：“说，你给老子继续说，我倒要看看你说得对也不对。”
古老头却不像围观的众人那般怕他，反而淡然处之，笑了笑，道：“这位好汉若要听故事就请站好，莫要推挤众人。”那汉子听了双手抱在胸前站立不动。
古老头待要再说，后边又来了一人，沉声说道：“慢着，在下也想来听听老人家的故事说得如何。”
释季安闻声瞧去，只见那人三十五六年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并且还没了条左臂，左腿也是瘸的，右手拿着一条柺杖支住身子，正一瘸一拐的往人群这边走来。还未来到，他后边跟上一个小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脸庞小巧精致，带着有些稚嫩的五官，全部束发向上捆着一个马尾，看着很是干净利落，倒也是挺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一柄小巧精致的佩剑，剑柄之上吊有剑穗。女孩来到人群中便像先前那汉子一样将双手抱在胸前，只道：“我也要听听这故事怎么样。”
古老头见三人来到人群中站定，捻须摇头想了会儿，便又笑道：“既然三位也有兴趣，那我便说与你们听听。”
“幸存者据我所知只有两人，一人是白落霞后来与妻子另外生的女儿，名唤白依依。另外一人是白落霞的大弟子白日虹。这白日虹原来是个孤儿，后来得白落霞夫妻刚刚创立落霞山庄之时收留了下来并抚养其长大，赐姓与自己同姓为‘白’，取名‘日虹’。师门遭难之时白日虹带着师傅的唯一血脉逃脱了出去，之后流落江湖。”
释季安听得白日虹名字便又想起了十年往事，不由又黯然下来。正伤心时，那后边来的瘸子激动问道：“此话当真？”释季安瞧去，只见他已是老泪纵横。
古老头眼珠一转，回道：“当真！我古老头没把握的事还不会乱说与你们听。”
继而立马又说道：“那易世楠屠戮白落霞满门之后却妄想再将师妹带回自己身边，可怜那白落霞的夫人不愿屈服在他淫威之下而上吊身亡了。”
众人闻言无不叹息，都道那白落霞的夫人是个有骨气的女人，直骂易世楠是牲口，猪狗不如。那小姑娘听了也双目泛红，险些掉下泪来。一伙人正愤愤不平之间只听得先前的那个粗鲁汉子笑道：“哈哈，死得好，死得好……”
那小姑娘听了，眉头顿时紧蹙，待要说话，却只听得那瘸子抢先骂道：“你这厮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在此出言侮辱他们夫妻二人，侮辱落霞山庄。”那粗鲁汉子听了也怒，喝道：“你这死瘸子再满嘴喷粪信不信老子一刀结果了你？再将你这厮丢到林中喂野狗！”
见二人吵起来大有大打出手之势，古老头面色一沉，喝道：“都给我住嘴。”
释季安吃了一惊，耳中竟然微微的嗡嗡作响，想不到这老头竟然有这等内力，当下更不敢小瞧了这老头。
那瘸子也知他内力浑厚，随即也不妄动。
那汉子却是不以为然，哼了一声又抱手在胸站立不语。
随后古老头又立马继续说道：“白日虹带得白依依逃跑之后一路南下，但是易世楠那里肯放过这二人？随后遣了两个大内高手领着一帮江湖上的三流人士一路尾随，追杀而来。”想了想又道：“之后据说那白日虹真不愧是白落霞抚养长大的儿徒，也不愧是白落霞生前最得意的门生，他意志坚定并不屈服，竟然凭着一己之力将那伙追杀而来的人尽数诛杀，护住了师傅的唯一血脉。”众人听了连连道好，直称赞白日虹是个忠义两全的好汉子。
古老头称赞道：“像白日虹这等忠肝义胆的人，现今江湖只怕无人能与其并肩，这也正是如今江湖中缺少的侠义之士。我古老头也是对其深感敬佩，枉我年过半百，也只能望其项背。”
释季安最佩服的人便是白日虹，听得古老头这样称赞他，心里也很是开心。
那小姑娘听了脸上也浮现笑容出来。
众人只听得那瘸子又激动的连忙喝问道：“前辈此话当真？那白日虹真护住了他恩师的唯一血脉？”
古老头捻须想了想，道：“我古老头向来是没把握的事不说，此事绝对可信。”说着又捻须想了想，再说道：“但是那白日虹却也是油尽灯枯遗憾离世了。只留下了白依依一人流落江湖，至今都不知所踪。”
众人听了都是无不叹息。那瘸子强忍着伤心，问道：“那前辈可知白日虹归天在何处？”
古老头颇感无奈，道：“南方。具体位置不知。”
众人正感慨之间，那汉子却不满的吐一口，喝道：“什么东西，那小杂种竟然还活着？”
释季安听他骂白依依是小杂种，心中一股怒气直上脑门，又想起十年前自己是个乞丐时没少被别人说是小杂种，当下就要出言还击那汉子。却不想那瘸子满脸怒容的抢先喝道：“你这厮才是满嘴喷粪，跟个野狗一样嗷嗷叫个不停，你前后出言侮辱白大侠夫妻二人和他女儿，我看你这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撞上我算你倒霉，我这就将你这厮除去。”
那瘸子才说完便用柺杖在地上一点，随即整个人立马向那汉子飞身过去，一时间那个不起眼的瘸子恰似生龙活虎的正常人一般，只一柺杖敲向那厮头颅。
那汉子吃了一惊，抽出背上的大刀忙向那瘸子的柺杖劈去，一刀劈开柺杖之后直飞起一脚踹向空中的瘸子。那瘸子收了柺杖护在胸口，苦于没了左臂，力量不足，被那汉子一脚直踢退下来险些摔倒在地。
那汉子哈哈笑道：“想不到你这瘸子还有些手段，但是怕要取我性命还差些火候。”一帮庄稼汉见了二人大打出手便立马跑得无影无踪了，跑路时还有人不忘抱怨道：“真是倒霉，早知道就不听这古老头说这些江湖中人的恩怨仇杀了。”
那瘸子也不气馁，瘸着一条腿举起柺杖又刺向那汉子，见他避过，立马又提速追上第二招，却是个一十二招的快剑，瞬间就压制住了那持刀大汉。这瘸子也不相让，又出一式一十七招快剑继续压制住那汉子，那汉子一时间竟被逼得连连退步是狼狈至极。
古老头哈哈笑道：“好剑法！”
那瘸子见时机成熟之后，立即迅速接上一招“剑刺斜阳”，看势怕要取了那厮性命。那汉子见了却不躲避，竟然转身用背来挡，一柺杖点在那厮背上之后却也是将那厮直送出了两丈开外摔在了地上。这瘸子也是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诧异道：“硬气功？”
那汉子爬起来哈哈笑道：“老子恕不奉陪了。”说罢直转身跑了。
突然间，那个小姑娘只纵身一跃便落定在那汉子身后，娇喝一声：“恶人休走。”与此同时抽出了手中长剑直刺那厮后心。那汉子听得劲风所至，忙侧身避过。这瘸子见了大喜，忙将柺杖甩了出去，正直直的中了那厮眉心，随后这汉子便倒地不起了。那小姑娘走近看去，却已是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