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裙辞长安
征夫客栈,老板懒洋洋的倚在柜台内。这家客栈便是一个江湖,没有人知道老板的真实身份,只是这家客栈不分昼夜地聚集着侠客,马夫,镖师,流寇,盗贼。但是只要在客栈内,所有人都不敢造次,任凭你在外面呼风唤雨,在这里也还能闷头吃饭……
两声铜板在柜台上作响,引得老板的兴趣,探出头去,才发现是陈怀瑾,扔的两枚铜钱在案上,自取一碗酒,喝了起来。老板笑眯眯地收下铜钱,陪着笑脸道:“陈大侠,今儿天还没亮怎么就来照顾我啊。”
陈怀瑾十分客气地应道:“胡叔,我有话直说了,我已取了良药,可从昨日回家,便不见青格,胡叔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胡老板不慌不忙地摇了摇头,依旧笑着,缓缓说道:“知道知道,长安城就没我不知道的事……”说罢,慢慢从袖中伸出又短又胖的小手。陈怀瑾将一锭白银双手奉上。并不是老板贪财,这是规矩。征夫客栈每日汇集着三教九流,消息自是灵通,若是不收取费用,每日来问事的就能踏破门槛了,生意还怎么做?老板收了银子,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钱匣子,便开始耐心说道事情经过。
原来,昨日一早,东家收租,杜青格哪肯欠了他的房钱,便自作主张回杜家,希望家里人能暂借一些,日后连本带利还回。谁知道,杜家不念一丝旧情,对她极尽羞辱,将她赶了出去。杜青格冷笑一声,不解便是,正惆怅间,来一处酒家准备少饮些酒,不料正巧撞见李公子和一群恶少,他们见这女子一身白裙,还用白纱遮面,又通过声音辨别,确定了她的身份,再加上几个恶少有意无意间拿着李公子的腿打趣。顿时怒火中烧,走过去,直接拆穿了那女子的身份。杜青格不敌多人一拥而上,面纱被扯了去,骷髅状的面容一下子展现在众人面前,引得一群人的围观和嘲笑。李公子一伙人也是对她极尽羞辱,却不知怎么回事,杜青格一掌出去,一张桌子便被轰得粉碎。所有人立刻收声,后来见她不再有动作,人们便小声议论,说她怕不是妖女……杜青格出门离开,正欲离去间,忽然跨上门口的一匹白马,径直出了长安城去……
听罢,陈怀瑾紧皱眉头,慢慢地说出自己的疑问:“胡叔。青格虽然有功夫傍身,可一掌轰碎一张桌子……她不可能有如此雄厚的内力。”
听了陈怀瑾的疑问,胡叔微笑道:“那便是了……我早看出那个老东西有问题。”
陈怀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忙问道:“什么老东西?”
胡叔抿了抿嘴,不以为然地说道:“没什么,当时有一个老头,进来点了壶酒就坐在青格旁边,并且一言不发,一直默默地喝酒,等到青格出去不久,再回头时,他也不见了,神出鬼没的。”
陈怀瑾沉思了一会,忽然开口道:“胡叔,那老头长什么模样?”
胡叔笑笑,摇了摇头。陈怀瑾马上又拿出一锭白银,不想却被胡老板伸手拒绝了。口中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是不告诉你,而是那老头带着恶鬼样子的青铜面具。”随即又长舒一口气道:“我还没有能看穿面具的能耐,不过,这老头给人的感觉并不简单……”
陈怀瑾又站定思考了一会,便作揖道:“胡叔,此番多谢,我便不叨扰了。”说罢,转身迈出门去。胡老板目送了这个年轻人,又惬意地倚在柜台中的摇椅之上,还是那副表情,嘴角永远带着笑……
顾禹州已在天守阁外面砍了十五天的树,再到后来,宋君豪告诉他,一年的柴已经够了,便停了下来,改为雕巨石,又过了十五日,天守阁门前已经立起十余座石雕,宋君豪放眼看去时才发现,顾禹州雕刻的,竟是些身态各一的女子。
日落时分,宋恪霖第二次过来探望,只是,站在顾禹州后面将近一个时辰,仍未被发现。顾禹州正专心致志地细雕一名女子的裙裾,却猛然间从自己的耳边飞过一柄飞刀,直直地撞在面前的石雕上停了下来。
顾禹州挥剑转身,冷冷地道:“找死。”却愣是没想到自己面前的是宋恪霖——自己的叔父。顾禹州见状,一笑了之,继而问道:“叔父,上次见面,颇有怠慢,请见谅。”说罢,双手抱拳,微微低了头去。
宋恪霖摆摆手“不打紧,我想问问贤侄,修的是哪本武学心法?”
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修习哪本心法,他的功夫是从小父亲教的,只知道学起来很快,一招一式也比野路子强上几十倍。顾禹州尚未开口,宋君豪便从阁中走出来,插话道:“爹,不用问了,我这些时日稍作观摩,是《饮海赋》无疑了。”
顾禹州不做声,只是心中一直问自己“《饮海赋》?自己为什么没听过。”
三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宋恪霖打破尴尬道:“别想了,我不知道顾九朝为什么没有告诉你,无紧要,今日你忙完了,我来给你讲一下武学心法。”
顾禹州泯然一笑,淡淡道:“已经结束,叔父请讲。”
宋君豪没人理自己,便大咧咧地说:“这些,我都懂,我回阁中了。”
依旧没人理他,气得宋君豪在回阁路上自顾自地哼了一声。
宋恪霖邀顾禹州席地而坐,便开口到来……
“世上武学心法无数,有正统大乘心法,也有剑走偏锋的密宗,还有一些邪门歪道。其中当今天下,中原最上乘的心法当属五本。这五本分别是《折锋镝》、《饮海赋》、《向就木》、《燧穹阳》、还有一本单名一个字《子》。”
顾禹州微微点头,听得入神,叫宋恪霖继续说下去。
宋恪霖也不卖关子,开口便继续说道:“这五本心法风格不同,但前四本却不分高下。举个例子,白忌,白岁寒常年行军打仗,修的是《折锋镝》,这本书专门讲阵前功夫,据说书中还有密语讲解兵法,但老夫二十年来都没有悟出,这一点当真不如白家父子。”说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腰间解下酒壶,自顾自地饮了一口,继续说道:“《饮海赋》这本书,也就是你修炼的,总的来说没什么特点,它讲求的是快,一招一式都在眨眼间完成,不嗜杀戮,不求法则。江湖上的侠客修炼居多……”
顾禹州想了想,点头肯定道:“正是,我所学的功夫,从出剑开始,便讲究一个快字,确实没有固定路数,但是变招极多,有时候随便出一剑,几个回合后,也能再次回到心法上。且招式正出或者倒出都可以。”
宋恪霖略加思索,便继续讲解:“接着是《向就木》,这本书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学习它就是为了就木,也就是入棺,是兵家正法。可以说最适合那一往无前之士。据说雁翎军平日练兵就是参照这本书中的几章……南宫小子的兵也是这么练出来的。接着就是我和君豪熟练的《燧穹阳》,此心法以攻为守,步步刚劲,我仔细研读之后,发现百兵之中唯有习刀者最适合它,于是便教君豪用刀……嗯,此心法讲求招招夺命,一鼓作气,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直到漏出破绽,一击破之。”
说到最后一句,宋恪霖还伸出一拳,仿佛造势。
顾禹州听得暗暗钦佩,这是他之前并未了解的,原来心法还有这么多的讲究,不禁好奇心使然,抬头问道:“叔父,二王爷练的是哪本?”
宋恪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答道:“洛家如日中天,二王爷精通所有四本心法,还在研习一般人接触不到的《子》。《子》那本书,开朝以来只有先皇,皇上还有二王爷看过,但严格来说,据说南宫宿偷着看到过,并记下一小部分,传给了南宫无恨。”
顾禹州听得倒吸一口凉气,之前还夸下海口说挑战二王爷,想想当时,真是井底观天……见宋恪霖仍在一旁默默喝着酒,顾禹州开口说道:“多谢叔父讲解,侄儿今天受教了。”
宋恪霖摇了摇头,一把拍在顾禹州肩膀上,郑重地问道:“我说了这么多,你想修习哪本心法,天下之大,五本心法所流传的抄本,没有一本比老夫这更完善的。”顾禹州早猜到宋恪霖的用意,现在他开口,更加激发了顾禹州的信心。略微迟疑了一下,顾禹州才说道:“叔父,可我还要雕琢巨石一个月。”望着本分的顾禹州,宋恪霖朗声笑道:“君豪已向我禀报,说低估了你的底子,差不多现在可以了。不然,我也不回和你讲这些东西。”说罢,指着就近的一个参天古木命令道:“贤侄,不许劈砍,不用剑气,只用最普通的刺,试试!”
顾禹州陡然起身,左手悬剑指,右手扬起乌剑,气沉丹田,猛呵一声,一个转身借力,便直直地刺了过去。十人环抱的巨木除了震掉几片树叶,纹丝未动。顾禹州收剑,没有任何表情。之间宋恪霖,倒提着一柄西域弯刀,行至树前,剖开所击之处树皮,看了看。半晌,哈哈大笑,回头对着顾禹州说道:“鲁班讲入木三分,此一剑入木三分有余,已经可以了。”见顾禹州也在一旁神色轻快了起来,宋恪霖继续说道:“侄儿记住!老夫是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你培养好。我知道你不怕苦,今晚想想,明早告诉我学哪个。我叫君豪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