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葛奶奶的计中计

  葛老师是学校的物理老师,他主要带五年级的学生,大概五十多岁,长得微胖,面相憨厚,我们之间很少聊天,因为不是同属于一个年级段的班级,很多工作方面没有共同的语言,再加上葛老师这个人本身内向,很少主动找我们说闲话,在同一个办公室里,他除了批改作业,就是在看书。有时候可口那些女老师稍微逗他一下,他也便是傻傻的礼貌笑一下。他的表象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更是不知道他的心事,知道葛奶奶去世。
  我猜想着葛奶奶的遗体应该是被葛老师给领回去了,他一个上午都沉闷着面对着课本,眼神缥缈,我正在想他打算什么时候通知我们关于葬礼的事情,他就突然站在了我的办公桌旁边,他支支吾吾的对着我开口说第一句话:那个,那个李老师。我家葛二的奶奶去世了,那个我想村里你外婆李奶奶也很热心,也有威望,能麻烦帮我跟你外婆李奶奶说一声,让她和村里的老人通知一下吗。我们村庄的葬礼是有着通报全村老人的风俗,也不知道这个风俗的意义在哪里,而且让我反而认为不舒服,本来都是同样年龄段的老年人,对于死亡有着自己的恐惧,如果一再的得知身边老人或者是比他们更年轻的人去世的消息,我觉得这个也是一个心理上的刺激。但是我外婆说过,之所以有这个风俗,是为了让大家都能知道谁家没有了长辈,或者没有了儿女之类的。村庄里以前本来就比较闭塞i,一户人家能传承下去的人口也不多,平时也不可能全部都了解互相的情况,这样通过葬礼的通报能让大家惦记住这户人家,平时也可以给予一些帮助和食物。一开始这样的风俗是纯粹出于善意,后来这个风俗也不过是为了延续老一辈的人情罢了,即使通知了也不见得都会去参加葬礼,而且也不会和从前那样热心的真的去同情这家人的遭遇。但如果你不去通告又显得好像你不把人家老人的意思当回事。
  “好吧,我回去跟我外婆说一下,你也节哀吧,对了葛奶奶的葬礼安排在哪一天?”我比较关心这个入葬日期,因为入葬那天就是我解脱关于种子事件的那天。葛老师还是结巴的说着:“本来,本来是想挑个什么黄道吉日的,但是我家葛二说他奶奶托梦给他让就选明天早上六点开始,所以我就随着老人的意愿,临时办也没法怎么大张罗,就靠邻居们的帮忙。”他说完后嘴巴还有点哆嗦。“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葛奶奶知道你的孝心。”我安慰了一下这个可怜的大男人。但同时我心里也在疑惑一件事情,葛奶奶一直说的那个人会是葛老师吗?看他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能接的了这样委托的人,那难道是葛二葛三?也不太像,因为那两个人就跟顽皮的猴子般,是不成熟的大男孩。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这两个家伙有点不太靠谱,那么会是谁呢,又或者是葛奶奶到底有没有欺骗我,看来只能熬到明天才能知道真相。村里的葬礼仪式基本是持续三天,条件不好点的也得要一整天。所以我可以在明天下午放学后再去参加葬礼。
  对于家里有家属去世这样特殊的事件,学校是有两天休假的,可以不用请假。这两天让当事人把所有的后事都安顿好,把自己的情绪给整理好,这样可以在回来后恢复正常上班状态。梁元今天来到学校呆在他自己办公室里一天没有出来,看来昨天的事件已经影响到他了,本来他还可以安心几天,但昨天蒋文君的态度给了他比较大的打击,他似乎在反省着什么。葛奶奶的葬礼他肯定是要参加的,代表整个学校的老师们。所以我今天没有去骚扰他,让他一个人安静会,明天我们会在葬礼上碰面,我打算关心关心他的情况,毕竟他公事上受挫,而感情上他也信错人了,此时的他应该是悲伤迷茫。最要命的是他血液里的“无芒”。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毒素,李一生不知道这是什么,我也之前偷偷问过徐无,连徐无都一脸茫然,还反问我从哪里听到的这个词,那么到底谁会知道呢。谁给徐无下的毒,有没有解药。我下定决心不能对他见死不救。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答案。
  因为知道了关于“天目”的真相,我回到家后对于项西总是小心翼翼,包括在学校我感觉得到她时刻在那里盯着我,那样跟鹰般的眼神让我后怕,我开始减少和她的对话,但是她好像有意无意的却话多起来。再忍两天吧,我会解脱这个困境的,也会让项西和张蓝都得到解脱。“亭亭,你明天要叫上小梁一块来的。”外婆饭桌上嘱咐了我一句,我一下子停住了筷子:外婆您怎么提起这个了。“明天结束后,我打算把小梁约到家里吃饭,我还特意叫了小白还有小白家的那个女人。”外婆自己乐呵着,外公却不乐意的说了一句:看你老婆子怎么还不死心那。这样做会招人讨厌的。年轻人们的事情就让年轻人们自己去处理。“瞧你说的,你老糊涂了吗,难道忘记了咱们跟小梁本来是有婚约的吗,已经对不住人家了,总不能这么让人家白白的受苦。”外婆的话让我吃惊不少,我赶忙追着问:外婆,什么婚约?哪里来的婚约?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哎,那是你忘记了,那时候你还小呢,小梁和蒋文君也分开有两三年了,当时是为了让你能好好的受到保护……”“老婆子,你老糊涂了吧,乱说什么。”外公急忙打断了外婆的话。外婆这才意识到自己多话了马上用手捂住了嘴巴笑了笑:“都怪我,老了老了就是不行了,脑子糊里糊涂的。”“太奶奶,您是说我老师跟梁叔叔有婚约吗?”项西坐在我外婆身边,她很认真的看着我外婆突然插了这么一句话。我心里“咯噔”一下,糟糕,忘记了她的特殊存在。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于是我故意的给她夹了一块鱼肉对她笑着搪塞:“小孩子还小,你不懂大人们的事情。赶紧吃完饭上楼写作业去吧。”项西感觉到我的拒绝,而且在场的人都没有再说话,她很聪明的不再言语。此时我的心跳加速,就好像一直在等待的这个答案就要浮出水面了,好像我所渴望的这个结果成为了现实。这个问题,我也不会再去追问我外婆,因为谁也代表不了当事人,我明天必须要找到梁元问清楚。到底我为什么会总在隐约间对他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和温暖,这样的情感已经从我回到村庄后困扰了我两年多,该还我一个解释了。
  小白对于项西也开始强烈的抗拒,应该它是感应到了“天目”的存在,猫做为阴阳人的灵物,做为从来也没有被人类所驯服住的灵物,它本身有着更强大的感应能力,它的眼睛能看到所有人看不到的物体,包括对于阴阳人也是一样,猫的眼睛可以代替阴阳人去看透这个村庄里的阴阳世界。
  一夜无梦,但是却能在熟睡中感觉到有一双炙热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看,那样的小眼睛就好像X射线般照的我透明。
  梁元和我是一起从学校出发前往葛老师家参加葬礼的,这个时间点过去也就是形式上的慰问一下家属,然后给灵堂磕个头祈个福。我们到的时候大概已经是五点半,天色早已昏暗,这几天的雾气一直于绕在这个村庄久久不散,葛老师家的院子里摆满了桌子凳子,还在院子外面也搭了个帐篷式的开放式厨房,雇了张师傅和张大婶,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居然还雇了张淼淼,这家伙也来凑热闹当起了厨子。开放式的厨房其实就是有一个便携式的煤气灶台,然后做饭都是用的小罐煤气。在搭了一张长桌子摆放各种菜和调料,地上会有一些箩筐放碗筷。灵堂会设在客厅,家属就站在灵堂侧面,凡是来祭拜的客人都需要拖鞋进入,磕头祈拜,接着是对家属鞠躬慰问,屋内就不再允许任何人进入。据说这是有讲究的,刚去世时鬼魂会游荡在自己家里,所以为了不让外人沾惹到不干净的,在七天内一律不可以进屋内。所有这些洗漱做饭都在这个敞开式的厨房。只有家属自己可以进入屋内。我跟在了梁元的身后,他先磕头和安慰葛老师,葛老师对着梁元也回了一个深深的躬。葛二葛三站在葛老师身边一直摸眼泪,看的出来他们是真的很喜欢奶奶,也是,他们的奶奶为了守护这两个孩子也费劲一生的心血,该错的都错到底了,可是有时候人很矛盾,如果说对错,无非就是站在哪个人的角度去评价罢了,如果站在葛家本身的角度,葛奶奶所有做的除了感动又哪来的错呢。可是毕竟不是一个家庭的问题,这是一个社会,社会就是一个群体。所以大家都尽量不要把自己的安全建立在毁坏别人的基础上。
  我对着葛奶奶磕头时,内心是复杂的,从我在梦境里看到她夺走了葛二爷爷的寿命,她胁迫我吞下种子,又把石祭关押在她的办公室做为人质,再到我查出她在诱拐无辜的婴幼儿,她临死前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都还在盘算着和我做交易,以及死后第一个来找我要我兑现承诺。我该怎么怀念她呢,我无法去怀念。一步一步我就像她摆好的棋子一样,只不过不用她亲自来下罢了。但话说人死为大,我又能怎样更她计较,最多最终她也不过为了她此生和死后犯下的错承担她灰飞烟灭的下场罢了。所以我还是诚意的磕了一个头。
  “梁元,我外婆说晚上让你去我家吃饭。”我喊住了梁元,他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刚才来的路上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满肚子的话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现在我才跟要释放一样开始有了要对他说的循序。“是找我有事吗?”他问了我一句。“就是你去不去吧,反正她老人家很热心的昨晚一定要我邀请你。”“好吧,那不能让你外婆失望,我就冒昧的蹭一口饭拉。”梁元笑着对我回应,但其实他一直在东张西望,他伸长脖子好像很急切的要找到哪个人。我有点不高兴:“我看你好像在等人。”他看了看我:“难道你不是在等人吗。”我一下子明白了,他是急切的想看到那个给我送神秘物件的人,他等待的就是我要等待的人。是的,从灵堂门口一跨出来,我就很注视着四周,但是没有一个人靠近我哪怕是找我说话的。大家各自忙碌着,好像都当我不存在。而葛老师和葛二葛三就跟木头一样的憷在原地。我有点耐不住性子了,我也不管那么多规矩,我再次脱了鞋走进灵堂,葛老师很诧异的看着我,然后把诧异变成了热泪盈眶,他以为我要第二次祭拜葛奶奶,我直接走到他面前低下头小声说:葛奶奶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你交给我。“什么?什么东西。”葛老师抹掉眼泪一脸迷茫的看着我。看来真的不是他,我失望的转身就走了。这下我都能猜到他的眼神应该只剩下诧异了。
  就在我都准备放弃想回家时,有一个让我和梁元想不到人却靠近了我们,开始我以为他只是靠近梁元,因为我们向来从不交谈,这个人却走到了身边很直接的告诉我:你要的东西我给你放进口袋了,现在不要拿出来,人多眼线杂。你一会找个没人的地方打开,然后马上吃下去。葛奶奶对你的承诺不会有半点差错。然后他把一个用白色手帕包着的东西放进了我的大衣口袋就离开了,都没有跟梁元打招呼。我和梁元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谁也不会想到会是他,尤果。
  尤果很快就不见了,我这才拽着梁元使劲往外走,生怕一会尤果反悔了再找我拿回去。我一边走一边问梁元:有没有谁跟踪我们。“没有,你放心。”梁元肯定的答复了我,我又跟刹车一样马上停住脚步,梁元都从我身边走过了又走回来,他看着我喘着大气急切的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刚才尤果干吗,他说什么。“他就是葛奶奶说的那个人,他让我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把他给我的东西马上吃进去。我现在要打开了。”我从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拿出那个手帕包裹的东西,然后我慢慢的打开了手帕,马上就能看到了一颗长得跟草莓一样的东西,但肯定不是草莓,如果是草莓就刚才那样都给挤压坏了,我用手指尖碰了一下那个东西,是硬的。这个东西有着草莓一样的红色,长得也是脑袋尖两边圆,表面都是跟草莓差不多有着很小很细的毛绒尺寸比普通的草莓小一倍。“鬼莓!你快点吞下去,这个东西接触空气久了就会变成灰。”梁元对我喊了这么一声,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拿起这个东西往嘴巴里放,然后使劲给咽下去了,还好没有卡在喉咙里,我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然后对着梁元责问:吓死我了,害的我也不多想跟个傻子一样的就给吞了,万一卡住了怎么办。“抱歉,没事吧,但事情出于太突然,确实不可以长时间接触空气。”梁元歉意的拿手拍拍我的后背。“这是个什么东西?”我都没有搞清楚是什么就吞下去了,足以见得我多么信任梁元。“这是鬼莓,在你还不记事的时候村庄里曾经出现过几颗,但是那都是给蛇吃的,人不能吃。而且鬼莓只在地面上呆几小时就变成灰又落回泥土里跟没有来过一样,无叶无枝,只在地面上冒出来。后来就没人见过。”“人不能吃,你还让我吞下去,你想害死我啊。”我听到他提到人不能吃,我就开始激动起来。他反而还被逗乐了,直跟我点头表示歉意:“抱歉抱歉,不过你要听我说完。是人不能吃,但是如果是一个人体内有着特殊的东西,比如说像种子这样阴间的灵物,鬼莓的作用就出现了,那是可以分解你体内不同寻常的血液,让其恢复正常。而且会完全分解掉种子。换句话说就是,从现在开始种子就在你体内消失了。”“真的吗,就这样完全消失了?我也不用再去管蓝香草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呢,葛奶奶为什么要骗我。难道她不想保留下来蓝香草。”“有一件事情,我后来从齐原那里得知,其实流传在村庄里,种子一共有两颗。当时都由葛奶奶保管。”“所以还有一颗才是她至关重要要保护的对象,她只是借着我把多余的一颗给毁灭了。”我恍然大悟能想到葛奶奶的私心。“应该是吧,而且那唯一的一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在葛二身上。”梁元很快的转向了另一颗种子的线索。“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的鬼影会去伤害葛二,之前因为有两颗种子,而鬼影如果查到其中一颗就可以完全不顾葛奶奶的面子,
  所以葛奶奶就设计了这么一个圈套,一来她可以利用我办事,二来就是鬼影查起来她也可以把她对我说的那些计谋说给鬼影听。但是她其实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命不久了,所以最终她需要选对合适的对象,合适的时机,甚至是合适的人。她根本早就知道我是石家的后代。”我把前面的都联想起来了,为什么葛奶奶要让我知道石祭在她那里,为什么她会同意我每周过去看石祭一次,为什么她对于我这么有信心,尤其在徐无暴露以后,她迫不及待的把石祭就送给了徐无,她的借花献佛等于是给自己买了一颗定心丸,她知道只要有徐无在,我李亭亭目前都不会受到伤害。而她在自己临死之际还给我下了一步棋,欺骗我关于要交给我一样神秘的东西可以让种子一年后顺利的吐出,但其实她已经计划好了,把这个责任推到我身上。让我吃下了“鬼莓”,然后彻底把种子在我体内消失,对于已经死去的葛奶奶,“鬼影”无法再追究责任,那么这笔账就记在了我的头上。
  好一个葛奶奶,好一个老谋深算。我现在才真正的开始重视起来这些老一代的阴阳人,这些老一代的阴阳人智慧和情商都超出我的预想,让我有点招架不住。一个葛奶奶就能把这步棋下得这么天衣无缝,如果是面对着还没有解散的“鬼影”,我又能做什么。所以我要步步为营,不能再有半点的放松。关于答应蒋文君的那个交换条件也是我发愁的一个地方,这个女人一旦知道我体内的种子被葛奶奶的计谋给毁灭了,而我当时就是为了要争夺葛奶奶遗体而和她交换的,我估计她能气个半死,还有有关于葛奶奶在死后未完成的事情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