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故事会”里的故事
“故事会”如期顺利的召开，每一个班级都会选出一名学上代表上台演讲，包括幼儿园，这样下来幼儿园小班是2个，大班2个，而一到六年级每个年级段都是分别3个班级也就是18个学生代表。加在一起一共会有22个学生，每个学生规定10分钟内讲完，活动的现场定在学校的操场上，在操场上布置一个讲台，然后会布置400个左右的凳子。其中有3个评委坐在讲台右侧，另外有10个代表老师选自不同的班级会坐在讲台的左侧，演讲的结果是一个综合分，由三个评委给的总分加上10个老师给的总分一起，设置了10个老师代表是怕会有评委被拉人情选票的嫌疑，因为3个代表的名单是公开的，这里肯定有主持者徐无，然后是校长代表梁元，最后居然还有我。我推辞了几次都被打回来。理由是我是一个优秀的语文老师，又是组织这次活动的副手，所以我当之无愧。至于其他的10个老师代表那是保密的，由梁元私下给选出。所以整个活动比较公平。参加活动的不仅是全校师生，还有各位家长，如果想来的都可以来。所以一场才有270名左右学生的学校活动却摆放了400多个座位。整个活动持续下来是4个小时，活动时间规定在本周三的下午1点开始，五点结束，活动还设置了一些奖品，奖品是由梁元个人赞助。其中第一名奖励一台笔记本电脑，这可是一个大头，这么大方的奖励那是下了血本了。说明学校对于这第一次的文化活动非常重视。不过第一名只有一个，要求是故事比较新颖感人，普通话口齿清楚流利，再加上要有生动形象的肢体配合，当然有了这些的综合分数肯定会上去，总分最高的就是谁得。第二名设置两个，奖品是一套莎士比亚的中文翻译版名著，这也是一个不小的诱惑，这样的一套课外书籍怎么样也要好几百，第三名三个，奖品是一只钢笔。看来第三名的待遇就稍差点，但别小看这只钢笔，据小道消息这只钢笔是梁元自己托人在北京采购过来的，他提前半个月把这些奖品都准备好了，心思也够长的，都够到北京去了。看来朋友圈也不错，还能使唤的动大首都人民。总结起来就是应该现场会冲着这些奖品很刺激。各个班级的班主任也因此而紧张多了几分，都巴不得让学生在自己面前练习个上百遍。但偏偏就出了我这么个奇葩。
活动前，我就关心过项西两次，一次是放学时我问了一下她准备好故事题材了吗，她说她马上就写好了，另外一次是我说我帮她审核一下，她说要给我一个惊喜所以就在当天再公开。我觉得也挺新鲜的，再说我并不对于这样的活动和奖品有什么太大的期待，我认为组织这样的活动意义在于参与，在于让孩子们有勇气能站在台上去面对台下的人们去开口，去放开的开口，这对磨炼毅力和能力很重要。其它都是努力了便好。所以我也从未有一次让她在我面前练习过，项西这个孩子我很信任。至于上次她给我的葫芦挂件我还没有搞清楚，我一直也没有空闲下来，再说我也不想一时分散她的学习。这个也不是现在影响到我的重点，我现在的重点要面对的是和宣简的订婚仪式，村庄的订婚仪式奇异而繁琐，而且是会有三十多名所谓的村庄元老级的老人来参加，也许根本都不认识的。听外婆说这是流传下来的，从有了村庄就有了这个习俗。主持者还必须是寺庙的道长，可想而知当然是李一生。我想象着那个搞笑的画面当我面对着那个板着脸的李一生时……好了现在回归回来吧，马上活动就要开始了，都已经是12点45，还有15分钟就开场，我也得和徐无还有梁元一起坐到我们的评委位置上。这个时候刚好徐无和梁元一起走过来。徐无对着我示意一下让我跟着他们后面入场。先是梁元走在最前面，然后是徐无，接着是我。徐无回过头还对我抛了个媚眼惹的我噗嗤一笑。梁元一直很阴沉沉的抬头挺胸，他个子本来就比较高，我就只能看见他的鼻孔。我们入场了，对面的10个代表也陆续入场，我才发现有尤果，还有可口，还有徐美美，其他的老师我也不怎么接触，我这个人记人名很差劲所以就干脆也记不住他们。平时碰见大家都是点点头笑笑罢了。会场的学生们和其他老师们都全部就座，但是来参加的家长并不多，能清楚的看到几乎空出了八九十个位置，操场的范围也最多只能容下四百人左右，所以凳子摆的都还是比较紧凑的。一排是可以坐下30个位置，所以摆了十几排，最后空出了三排齐刷刷的位置。
也许是第一次举行这样的活动，也许是家长们对于这种活动并不重视，再加上这个时间该秋收了，很多的家长需要下地干活。不过缺了这么多位置还是比较意外的。所以梁元不时的看手表皱着眉头，在12点55分的时候，徐无开始走向讲台主持活动。他大概讲了一下活动的感谢语然后是活动的内容和评分规则以及奖品，接着就开始了。演讲的次序是提前每班抽号抽的。我们班项西排在了中间第14号，演讲的学生们都坐在第一排，我很清楚的看见当下一个准备演讲的学生坐在下面时嘴里轻轻的念念有词，大概是还在背着故事内容吧，演讲不允许带任何纸质上台的，所以必须都得背下来。其他学生们紧张的都搓手时，我看见项西很镇静的坐在那里，她一点都不慌乱认真的听着台上的演讲者，每一个演讲者致敬时她都热烈的鼓掌。看来她真的是很有信心，我暗暗在心理窃喜。今天的天气也很给面子，好不容易雾气散去，阳光明媚还没有刮风，带来了难得的秋日暖意。所以在蓝天白云下举行这样的活动还是很舒心的。文化部的人拿着相机不断换角度抓拍着照片。上台演讲的学生们刚开始都是有些哆嗦，这也是情理之中，故事内容大部分都比较老套，出自于一些课外读物，幼儿园的是讲一些简单点的小红帽，小兔子等，主要在于那些可爱的表演动作引得大家一阵阵欢笑。因为故事比较简短，大概也就是三四分钟的样子就结束了。其它年级的故事听着也大部分都是背出来的生硬课外书，效果都一般。所以目前为止大家的总分都没有什么太大的竞争力。终于十三号讲完致敬，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一刻我忽然反而紧张起来，为什么紧张到今天也没有明白，也许是一个心理预期吧，对于项西将会讲出来的可不思议故事的心理预期。
项西很自然的走上台，她先做了自我介绍，声音没有任何的哆嗦，充满着底气。我下意识的看了下，人太多，也看不到项西的父母来了没有。我期待着她将要讲出的故事题目。
“下面我为大家讲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做，可怜的妈妈。”项西说出了题目然后对着台下不知道为什么先鞠了个躬，当时还好梁元反应快带头鼓掌，所以大家才都跟着鼓起掌。于是项西开始了她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女人，她在自己的家乡被认为是一个不吉祥的怪物。她没有文化也不识一个字，于是她被匆匆忙忙的嫁给了一个本村的贫穷老实男人。结婚后她过的很不好，一直遭到这个男人家里长辈的虐待，他们让她干很多很多的活，两年多，这个女人都没有能力生下一个孩子，男人的长辈就把她关起来整整十个月，第十个月，家里突然抱来了一个啼哭的男婴，于是她才知道这个谎言开始需要她去承担，他们对外说这个是他们的孩子，女人也只能跟着撒谎。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抱来男婴的同一年，女人真的怀孕了，家里开始这才对她好起来。请了道士做了法，天天念着生个男娃。但很不幸运的是，女人不争气的生了女孩，一个很可爱很聪明的女孩。但是男人家里开始骚动起来，他们私下说，女孩会是祸水，会延续这个女人的怪病。所以从女孩出生开始她就只有妈妈疼爱，不过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也许因为女孩太可怜了，这个被抱养过来的男孩，这个比她只大了一岁的男孩却像自己亲哥哥一样呵护着自己，悄悄的把自己的糖给她吃，把好玩的玩具送给她，还拉着她的小手到处奔跑。这样美好的一起长大，直到有一天，男孩被教唆洗脑，如果不把女孩给想办法赶走，男孩就会失去这个家。男孩很害怕。那一次，刚刚下过雨的小道，女孩很开心的追上男孩，但是男孩故意的伸出腿绊倒了女孩，女孩直接掉进了河里。那样的绝望那样的面临死亡的时候，女孩闭上眼睛放弃了希望，她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她觉得也许没有自己，妈妈真的会好过些，所以就这样下沉吧。但是这个疼爱自己的哥哥最终还是选择了她，于是哥哥救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从哥哥救了自己以后没有多久，哥哥却离开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谁也找不到他，家里没有人再去找过他，女孩的妈妈开始埋怨甚至说过最难听痛恨的话，大家都把这个女孩开始当做当年的怪物一样去嫌弃。可是女孩也想自己能代替哥哥离开这个家，她不想让哥哥因为自己而生气离开了，不想哥哥因为自己被家里抛弃。但不管女孩怎么呼喊哥哥的名字，哥哥已经再也不在她身边。女孩深夜里爬上躺在沙发上睡的妈妈，她告诉妈妈，她理解自己的妈妈，所以不管她妈妈怎么骂她，她理解。因为她和妈妈一样都是怪物，只有怪物才会理解怪物。可怜的妈妈痛苦着抱着女孩，这个可怜而勇敢的妈妈也选择不再住在家里，因为听说有一个地方有一种药可以治好女孩的怪病。所以她去了那个地方寻找那样的药。这是多么可怜的妈妈，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在努力的活下去，她先是为自己而努力的活下去，后来她为了自己的女儿而活下去。这个女孩永远爱她的妈妈，她从来都不会怪妈妈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变成怪物，她想告诉妈妈，就算是怪物她也是一个很幸福的怪物。
谢谢大家，我的故事讲完了。
台下没有掌声很安静，但是却能听到唏嘘的哭声，包括我，我努力的抬起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但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有用，眼泪还是不自觉的从脸颊滑落。徐无站了起来，他站起来喊了一声：好。然后他开始使劲的鼓掌。这是第二次由人带头才响起的掌声。台下响起了雷声般的掌声。我现在明白了，项西的鞠躬，她是在给这个可怜的妈妈鞠躬。项西坐回了位置，她没有哭，她笑了……我看了一眼梁元和徐无，他们两个也是红着眼圈，但毕竟是男人，不管怎么泪腺不会像女人那样多。我隐约还注意到了梁元握了一下拳头然后又慢慢松开……
可想而知不管从故事的新意和感动还有形象来讲，项西拿到第一名是当之无愧的。但这里面只有我和梁元心理明白，项西所说的并不是故事，而是她自己，她在讲她自己的故事。我也很气愤的知道了当年她落水并不是她自己的行为，而是被安排好的谋杀，赤裸裸的谋杀。看来项东是被抱来的不是项西的亲哥哥，项西的母亲张蓝是阴阳人，她也不是随意跑到孤儿院的，她应该是知道了蓝香草，她要为了女儿去偷拿蓝香草。看来我得约到张蓝，我得告诉她那里没有蓝香草了，我要告诉她一些真相。我迫不及待的熬到活动结束，然后我拉住了项西的手走到了学校的一个角落。
“项西，你妈妈今天来了吗。”我怜悯的蹲下来摸着她的脸庞轻声问她。她摇摇头咬着嘴唇不说话。“你今天的故事讲的很好，老师很为你自豪。同时想告诉你，不是光故事里的那个女孩是怪物，老师在出生时也有过被当做怪物的那个阶段。而且老师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爸妈。”“真的吗！”她抬起天真的脸庞，瞪大着眼睛望着我。我笑着点点头：老师怎么会骗人呢，可能还有很多很多小朋友也是这样经历过来的，所以老师希望你不要害怕，要勇敢一些。“我知道，白梦也是这样过来的。”她又低下了头：“所以白梦对我很好。”怪不得她们走得近。不过白梦这个孩子深不可测，我有点担心她会带坏项西了。“项西，以后无论有什么事可以找老师私下聊，可以吗。老师随时都欢迎你来找我这个大怪物聊怪语。”我试着给她逗乐。毕竟孩子还是孩子，她果然笑起来了：恩，知道了老师。那我回家啦。“路上慢点，我会去找你妈妈聊聊。”“聊什么呢。我妈妈不在家。”她停住了脚步开始有点紧张。“聊一下你最近学习的事情，我知道她不在家，我们已经约好了的，好了时间不早了路上一定注意安全。”我安抚了一下她，然后她信以为真的放心走了。
我敲了敲校长办公室的门。“进来。”梁元喊了一声。我推开门看见他在抽烟，他一看是我赶紧把烟给掐掉，神色有点尴尬。怎么回事，我心理暗想，一个他一个徐无，平时都是不见得抽烟的。看来背地里都是老烟杆了。“有事吗？”他头也没抬的问我。“你应该知道项西说的不是故事，我认为应该约上张蓝，我们两个和她聊聊。”我很急切的表达了想法。“先顾好你自己的婚事吧，这个可以放放，我心理有数。”他很不耐烦的回答我。“这么可怜的孩子，你就打算这么看着她继续受迫害吗。上次她送了我一个葫芦挂件，我就觉得很奇怪，一定跟她奶奶有关。”我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回去吧，我约了人。”他又直接表达了要赶我走的意思。真是奇怪的人对我忽冷忽热的。我也不想搭理他了，没有他我照旧可以。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喊了一声：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惊讶的转身问他：什么？“没事，没事了。再见。”他又止住了话题然后摆手示意我出去。我狠狠的关上了门大步离去。什么莫名其妙的人，他才是那个怪物还差不多。他见死不救我不能袖手旁观，我拿起手机给张蓝打了电话。很奇怪，张蓝很顺利的答应了我的见面。也许是我说我约她谈项西学习的问题，她真的上当了？
我约了她在张师傅家下馆子。反正也该吃晚饭时间。到了那里，我就看到她穿着白色的一个棉衣坐在最墙角那边，她是面对着门口处，所以我走进去就看到。今天的客人也不多。她特意选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旁边的座位没有人。我走了过去坐在她对面；“你要吃点什么张姐，今天我请客。”“吃饭就免了，我只有一会的功夫，一会我就得赶回去。你可以点菜今天我该请你。谢谢你这么照顾项西这个孩子。”她对我表示了谢意。“应该的，我对每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关心，只是项西这个孩子没了哥哥我会比较注意她点，怕她会有情绪上的负面影响。”“李老师，不瞒你说我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她低下头轻声对着我说话，语音开始急促也更细小。“我就长话短说了，那个葫芦挂件不是我给你的，应该是项西她奶奶，她也是阴阳人。她和葛奶奶都是鬼影。还有我告诉你，我并不是偷蓝香草而去的孤儿院，而是葛奶奶的规矩就是必须要在孤儿院做一些事情才肯愿意一年后给我们蓝香草，所以我必须得为她做完一年的事。我只是去交换的，我拿我的劳动力交换。”“那你去做什么呢，她让你去做什么？”“我不能告诉你全部，但是我很信任你，我同样希望你能有能力去挽救一些事情，趁现在还来得及。葛奶奶的孤儿院并全是孤儿。我只能告诉你这些。我得走了，如果发现我们见面，我的辛苦都白费了。希望你看在项西可怜的份上多帮我看着点这个孩子，我暂时都不能离开孤儿院，平时很少允许我们母女见面。她爸爸又是一无所知的老实人，我怕她奶奶会不待见她。拜托你了。”张蓝站起来抓住了我的手紧紧的握住，然后她马上张望了四周戴上帽子就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傻傻的原位坐着。“要吃点什么吗，李老师。”张师傅来张罗我。“不用了张师傅，我就是临时来见个人，我回家了。祝您生意兴隆。”我感觉自己都没有站稳，凳子差点被我给踢到，我狼狈的离开了饭馆。一路上我在想着张蓝的话题。
她不是去偷蓝香草，而是为了拿一年的劳动去换蓝香草。葛奶奶的孤儿院不全是孤儿，这个是什么意思呢。不是孤儿怎么会去的孤儿院？此时我脑海里只盘旋着这些问题，我把梁元的奇怪反应早就都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