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赵敏沉吟道:“我们既然想瓮中捉鳖,总得松一松口袋。若是沈浪死守着王怜花,只怕一时半刻,没人敢来救他。”沈浪点头道:“我们稍后换了房间,金兄来守王怜花,熊兄的内伤未愈,还是好生安歇的好,我来守着三位姑娘,王怜花的手下未必知道,他是在哪一间房。”
谁知王怜花竟然一反常态地安安静静地,等到晚饭之时,众人疲乏初现,隔壁才有人敲了敲门。赵敏问道:“是谁?”沈浪打开了房门,却见那店小二左手着大茶壶,右手有封书信,他目光一闪,含笑道:“什么事?莫非是这封信?”那店小二点头道:“不错,就是这封信,方才有人叫小的送来交给沈相公。
“什么信?”金无望接过来翻看了一下,沈浪沉吟道:“那人是何模样。”店小二道:“小的未曾瞧见。这封信是门口卖面的刘方送来的,说是个吃面的乞丐交给刘方的,小的也曾问刘方那是什么人,刘方他……”
“我瞧瞧。”朱七七也凑过去看了看,只听沈浪缓缓念道:“机密要事,盼三更相候,切要切要。”赵敏看了看隔壁房间道:“难道是声东击西之计。”她也接过看了看,只见那信封信纸,俱都十分粗糙,墨迹淡而不均,字迹潦草零乱,显见是在市街之上,借人纸笔,匆忙写成的。
她将那张纸翻了过来道:“这字迹力透纸背,可见写字之人腕力极佳,但每一笔横竖皆往右边歪去,应是个右撇子以左手所写无疑。”沈浪点头道:“只因这写字之人,是我们的熟人,他怕我们认出他的笔迹。”金无望皱眉道:“我们的熟人?乞丐?难道会是金不换!”
赵敏跺脚道:“肯定是他!熊猫儿说推他下悬崖之人,是冒充的丐帮弟子,店小二也说送信的是乞丐,熟悉我们还能和王怜花勾结的丐帮弟子,除了金不换还能有谁?”沈浪笑道:“那到未必。已经发生之事,观察遗迹便不难猜中,但还未发生之事,单凭一些蛛丝马迹去猜,便常会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赵敏惊讶了一瞬,于是自省道:“你说得不错,聪明之人往往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虚怀若谷之人最好。”沈浪继续道:“这件事必须自多方猜测,小心求证,未经证实之前,谁也无法断定哪一种猜测是正确无误的……说不定此人也许正被强敌追踪,不等夜深人静时,不敢露面……说不定他右手已然受伤,是以只有以左手写字。”
赵敏不解地问道:“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比我们也大不了多少年岁。怎地学会了这一身的本事,还有许多久经江湖的阅历?”沈浪笑道:“赵姑娘不常在外走动,不也能识人断事。在下倒也好奇,以姑娘的言谈举止,必定出身高贵,又从何处学来如此之多的狠辣手段?”赵敏倒也并不生气,反而轻声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众人尚未回到各自的房间,只听得“嗖”得一声响动,自王怜花的房间之中传来,连熊猫儿也被这响动惊醒。金无望推门而入,床上的人不见踪影,而整个窗户都完全燃烧了起来。金无望跌足道:“神仙一日醉,药力万无一失,这厮怎能逃走的,我当真不懂。”
白飞飞痛哭着道:“这全要怪我,全要怪我……没换房间的时候,他本好好坐在那里,却突然□□起来,像是十分痛苦,我听得不忍,便问他这是为了什么,他说他,他……”金无望问道:“他怎样?”白飞飞的脸上流下了几滴晶莹的泪珠,“他说他自幼便有此病,一发便痛苦不止,我就问他可有什么法子止痛,他求我替他去卖药。我便到了那店中买了他说的药材,才回客栈便发现他不见了。”
金无望道:“那必然是王怜花和他的爪牙街头的暗号。我早该想到,这厮连江左司徒秘制的迷药都有解药,又怎会无药破解这‘神仙一日醉’?”赵敏看着白飞飞装可怜的模样,忽然想到了什么,红润的脸色瞬间转为苍白,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从前只以为自己被迷荒岛,流浪异世,是因为丐帮陈友谅所为,只是今日见到这似极周芷若的姑娘一提醒,她才联想到了更大的可能性。
她与三女同舟,人人都心仪张无忌,小昭远遁波斯,殷离昏迷不醒,周芷若只须偷了她的十香软筋散迷倒众人,再以倚天剑杀了殷离,将屠龙刀藏起来,将她扔到茫茫大海里喂鱼,便可以高枕无忧地做她的教主夫人和峨眉掌门了。
赵敏忽然出声道:“沈浪,你跟我来。”沈浪与之对视一眼,见她眸中忧心忡忡,便跟着她进了一间空房。熊猫儿望着朱七七,问道:“你竟然不吃醋?”朱七七“哼”了一声,瞪了瞪他道:“她又不喜欢沈浪,沈浪更不喜欢她,我乱吃什么飞醋!”
赵敏沉声道:“你要小心白飞飞。”沈浪只以为赵敏想与他商谈王怜花的诡计,这么也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于是开口答道:“她实在是个可怜的姑娘。”
“越是柔弱的姑娘,你越是不会提防她。等你以为她绝不会对你出手之时,她就这么……”赵敏将倚天剑反握在手中,做了个收剑的姿势,忽然反转剑柄,缓缓将剑锋虚刺沈浪,道:“朝你心口刺上一剑。”
赵敏收回倚天剑道:“我跟你说,世上之事,除非亲眼目睹,不可轻信他人所言,更不可毫无防备。”沈浪苦笑了一下,她怀疑白飞飞故意放走王怜花,这话若是从朱七七口中说出,他是会以为是吃醋昏了头,但他知道这女孩子是天性如此,他凝视着赵敏,微笑道:“但世上之人。并非人人都别有所图。”
赵敏冷笑一声道:“白飞飞既然能同情王怜花,当初怎么不同情贾剥皮?我一剑斩了他的臂膀,这弱女子可没半点同情他的意思。”沈浪摇头道:“你若是被人当作货物,难道能同情卖你之人?”赵敏说完这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言尽于此,只盼你将来不要栽在她手中便好。”
沈浪紧随其后,出了这屋子,金无望看了看一脸沉重的赵敏,皱眉道:“王怜花脱困而去,此人睚眦必报,必然会想法子报复我们,此地实在不宜久留。”沈浪道:“你们离开洛阳城,我留在这里。”赵敏道:“你是为了等那个求救之人?万一、万一那是王怜花故意想要留下你送死呢?”沈浪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我又怎会如他所愿。”
只听得一声冷笑,从燃烧殆尽的窗外传来,朱七七不由得惊叫道:“白飞飞不见了!”赵敏冷冷道:“故弄玄虚而已,她若是当真无辜,王怜花岂会不挟她为人质?还去而复返地回来捉她?”沈浪无奈道:“也许他正是想我们去怀疑白飞飞。”朱七七冷哼了一声道:“你自然不愿意怀疑她!”
沈浪摇头道:“事已至此,争吵无益,此地离丐帮的分舵不远。以金不换两面三刀的性子,他未必愿意对王怜花言听计从,金兄和猫儿可与赵姑娘前往一探究竟。”赵敏断然拒绝道:“我不去!你们还记不记得在那王怜花的巢穴之中,白飞飞身上的味道?那种香气异常贵重,我不相信她是无辜的,我情愿同你在这里等着。”
朱七七抓住沈浪的手臂道:“我也不要离开你!”熊猫儿长叹了一声,轻笑道:“若是其他的地方,我也不敢随便乱闯,这丐帮……只有这丐帮嘛,我倒是去得!”金无望惊讶道:“莫非……已故的熊老帮主……”熊猫儿嘿嘿一笑,搭着他的肩膀道:“兄弟今夜带你去丐帮,偷酒喝!”
朱七七嗔怨道:“两个酒鬼!”赵敏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浪,笑道:“不对,是四个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