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茯苓驱跑了老人身边的蚊蝇,思谋片刻回道:“要不是苏老受了伤,我家公子肯定不会乱了方寸。”
老人听了又看向另一边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衣笔直的立在老人身后,待老人看过来才怏怏开口:“莲子说不来世子的坏话。”
茯苓听了这话有些不乐意,一指自称莲子的黑衣男子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说了公子坏话喽?”
莲子看茯苓指着自己眉心恨不得戳进去,立时没了气势,摆着双手讪讪开口:“没那意思没那意思,茯苓姐你知道我嘴笨的。”
“哼,你要是笨,天底下有几个聪明的?”说完,茯苓叉起腰瞪着莲子。
老人好似没听到二人吵闹,叹了口长气悠悠说道:“堇年这孩子是慧极必伤啊,本是想把书带回莽州,转我之手赠与我那兄弟,我莽州和安梁王府也可分点这书中气运。再往深里说,要是这中间我变了心思,想好好锻打锻打这天下,就直接收了书,起了兵,和我那兄弟分庭抗礼。可这人算不如天算,那仙人半道杀出,打伤老苏,堇年急着找人给老苏医伤才入了那皇城,也怪我这莽州没个布衣仙人,本是可以直接回家,却多了这档子事情,唉······”
莲子听老人说完,正了正颜色说道:“这些日子皇城可不安宁,莽淮两州军需贪污案刚结,拔了我们兵部二人、户部二人、工部一人、吏部五人,军中撤职四人,调走大小军官十二人,现在门下省又提出改革军制,命州牧与藩王共执虎符,还打算让我们莽州出兵海楼以平匪患。”
老人听完提起鱼竿,望了眼空空如也的鱼钩,复又上了饵抛进湖中:“我那弟弟就是喜欢搞些事情出来,想的太多。”
茯苓蹲下身收拾了老人身边零散的鱼饵,轻声开口:“黄家把书抛的这么利索,看来是没了争这天下的意思,乾家已举族入江湖,也是没了这份实力,姬家在海楼忙的应接不暇,哪里还能把手伸到这里,余下的白家、炎家、唐家、夏家和虞家倒是都有些动作,炎家暗里已将大部分族人遣回莽州,唐家把全部身家都投进的小书院中,夏家手已伸到九州各处,显然想法不小,虞家倒是真有些看不透,疯狂的遣族人到海楼,却一点响动都没有听到,而最让人在意的应该就是这白家了,刚满十八的白静渊在中州却已袭了天子脚下的逍遥王,而且,这次跟着堇年的就是白家仙人,白虺。”
老人听完又提起鱼竿,看了看依旧空空如也的鱼钩,干脆把鱼竿塞到莲子手中,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蹲在边上一面看莲子钓鱼一面和茯苓说道:“我弟弟让我这老身板不得闲,那就一块动动筋骨,把虞家的消息送到我那弟弟耳边,这虞家在海楼找的无非就是真仙秘闻,皇帝一统了天下,总得找点事情给自己做不是,顺便把我弟弟埋的人都挖一挖,留个底”说完,留下二人,独自朝屋里走去,行至屋中,在书桌前铺了纸、提了笔细细想了一番,半晌才落下笔去。
“吾儿安之谨启······”
中州皇城的南书房中,梁皇端坐龙椅批阅着奏章,刚审完门下省的折子,左右侍立又奉上新军制书积满案头,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梁皇将毛笔递给左右。
“既然这么幸苦,这皇帝又有什么好做的?”站在窗边的大学士林恩清吹开杯中飘荡的茶叶,抿了口自梅山来的贡茶。
梁皇抬头也看向窗外:“虽每日只能在房中做着这些无趣的事,但提笔落笔间就是天下今后的走向,总有人要来做这些事,我来做难道不好吗?”
“你有多少时日未喝过梅山送来的新茶了?”林恩清看着窗外,眼神似跨过江河大陆,直落那叫做梅山的小镇:“梅山有位女儿郎,身披金甲胜须眉,未有朝间面圣意,只因皇心无我名。”
皇帝听了林恩清信口胡诌的小诗,拧起眉头:“狗屁不通,你要是就这点才学,大学士头衔就扔了吧,当个大内总管伴朕左右得了”,梁皇看了看案头的茶杯,复又开口:“每日都喝。”
“为了不当这没鸟的总管,我今天就办点正事”,林恩清说完转头看向梁皇:“那莽州的父子俩不可能有反心,现在朝中的动作只能是逼着那父子俩提剑自卫。”
梁皇面无表情的听完,一指刚审阅过的折子:“一共百来份,过半都是在说莽州的问题,天下不可一日无君,同样,天下也不能共侍二主!”
林恩清一声冷哼,胆大包天的指向梁皇:“你别瞪着我,你要提防的不是和你一条血脉的至亲,是共分天下的剩余八家”说着,把杯子递给了瑟瑟发抖的宫女,走至站起的梁皇面前:“你记住,这天下从来不是你的!你不只背叛了这天下,还背叛了我们!想想当年梅山脚下的陆无敌、王善文、唐老鬼和我,还有那为你死了的王知命,你王骄武发下的梅山之誓就是他妈的狗屁!”像是用尽一生气力,林恩清声嘶力竭的吼完这番话,疲惫的转身离去,行至书房门口,看着门外提着刀兵拦住去路的侍卫,鄙夷一笑:“天下为我挡刀兵,我还世间长清明。”
梁皇听林恩清说完无力的躺在方塌之中,望着遥不可及的房顶,挥挥手示意放行,房中自此再未响起声息。
许久梁皇才复坐起,看着跪成一片宫女侍卫,轻轻抹抹了眼角的,提笔审阅起案上的新军制。半晌后,梁皇不染尘埃的声音响起:“都杀了。”
第二日,中州皇城满朝震荡,向来最得圣心的林恩清大学士辞官回乡,梅山那位女将军陆无敌,丢了长剑卸了金甲,毅然递回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