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似曼陀罗华
“安之，你是不是走错道了？出了淮州按说我们已经汇至官道，怎么一个路人都未见过啊？”黄晨晨有些受不了初秋的湿冷，紧了衣服，又缩回车厢，自窗中探出头来。
安之也觉得有些奇怪，想想这几日都未遇到什么岔道，故作镇定的开口：“小爷我能走错路？好歹也是常行走江湖儿郎，这驾车寻路的事情能难倒我？”
“愈发不要脸了”，黄晨晨轻轻蹙了蹙眉头，轻哼一声。
“这······不会真走错路了吧”，安之瞧着眼前的景象，愣了半晌不知所措。
黄晨晨伸长了脖子向前望去，山陵地势突兀的开阔起来，道边密布的灌木与树林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红色花朵满山遍野的开放，朦朦胧胧的雾气里看不清远处，目光所及鲜艳的红色轻轻摇曳，看的人头晕目眩，“好漂亮”，黄晨晨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小声的赞叹出口。
就连安之也称赞道：“是挺漂亮的”，两人渐渐少了话，都静静的看着这片花海，许久，路上只余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的声响，就连苏老头的鼾声也逐渐平息。
安之和黄晨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两人在颠簸的车上做着不同的梦，黄晨晨在梦里看到安之卧在一朵巨大无比的红花上缩成一团，脸上毫无血色，痛苦的拧起眉头，却又忍住一声不吭。许久，待安之拖起疲惫的身子起来，自花中走下，一路行去，直到看见一条血黄色的大河才停下身，这一岸满是刚才见过的红花，对岸则是接天连日的白花，两种花相貌相仿，仅是那颜色一个红的有些妖艳，一个白的犹如落雪。安之低下身轻抚过一朵朵未打开的花苞，花苞立时绽放，自蕊中飞出一道道游魂，落在安之肩头，渐渐密布全身。安之显得更加疲倦，拖着身子，朝大河中行去，走至水边一脚踏出，血黄的河水中便绽开一朵如雪的白花，待到安之脚掌落下，白花的花瓣便刺破安之脚心，红色的鲜血流出，渐渐将白花染成血红。一步一个开落，安之行至对岸边便停下身，抖落了一身的游魂，轻轻望着对岸无穷无尽的白色花朵，转身退回。不知不觉间，黄晨晨已是满脸泪水，看着自己在河水中的倒影，脑后十色光晕普照周身，河中倒印出的自己一指点出，脑后的光华尽皆进入安之的身体，梦境自此破碎。
安之的梦里也有那条血黄的大河，分开两边如火如荼的白色和红色，安之知道那是刚才见过的那种小花，只是眼中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对岸的白花中行来一白衣少女，两人隔着河水相望，都没有动作。许久，一声轻叹在血黄色河水隆隆的声音中响起，安之回过神，才知自己眼中模糊一片竟是流泪使然。
“安之？醒醒······喂，我的乖孙，快醒醒······”
安之醒来后睁眼便看到一嘴的黑牙，上下开合间口水喷了自己一脸，安之推开面前的人，使劲呼了就扣没有味道的空气，向苏老头看去：“要死了！”
苏老头这回倒是硬气的很，和睡眼惺忪的黄晨晨一起怒视着安之：“小王八犊子，你把车驾到哪了？你自己看看！”，苏老头指向安之身后。安之顺着两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条血黄色的大河横开前路，一岸白花漫天，一岸红花遍地，震耳发聩的流水声清晰可闻。
“还有这女娃是哪来的？”苏老头拍了拍已然僵硬的安之，复又指向车顶，还处在震惊安之抬头看去，一袭白衣不染纤尘，三千长发及至腰间，手上巨大的长戟用布包着拎在手里，明眸皓齿，巧笑嫣嫣。女子坐在车顶，晃着耷拉下来的双腿，轻笑着看向安之。
安之盯着白衣女子，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我们见过吗?”
“没见过吧？”
“你是谁？”
“我叫蜃。”
“你从哪来的。”
“从蜀地出来的，看见你们三个把车停在河边，都睡的不省人事，还以为是死了，所以过来看看。”
白衣女子拎着戟从车顶跃下，又斜背上比她还高长戟，轻轻摸了摸堇年的脑袋：“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回过神的安之拍开头顶的玉手，向女子看去。肤光胜雪，柳眉轻扬，一点朱唇，盈盈大眼，好似画里行出落于人间，安之轻轻晃了晃脑袋，自语出声：“见了鬼了。”
白衣女子一声冷哼：“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我名叫蜃，好好记住喽”说完，坐在车边看向黄晨晨：“小妹妹，你们打哪来？要去哪啊？”
黄晨晨往苏老头身边靠了靠，小声回道：“我们借路蜀地，要去雍州。”
白衣女子一拍玉手，银铃似的一笑：“正好我也去雍州，我识得路，比你们这车夫靠谱多了。”
一直呲着满口黑牙合不拢嘴的苏老头立马出声：“好好好，有个女神仙陪着，这一路也不孤单了。”
安之瞪了眼苏老头，朝着黄晨晨说道：“少和陌生人讲话！”说完，正要架起车的安之停下了手，清了清嗓子，恬不知耻的问向白衣女子：“还得劳烦女侠指条明路”
黄晨晨、苏老头与白衣女子皆是笑出声来。
不久，在白衣女子指路下，马车轻松的行出那片花海，周遭景色已复往常，山陵连绵，小路盘旋其间。白衣女子已经和黄懒懒相熟起来，钻进车厢聊个不停，倒是把苏老头挤到外面，让安之下车步行，安之瞥了眼车厢，压低声音问起苏老头：“你真不知道这女孩什么来头？”
苏老头也复望了眼车厢：“真不知道，当时确实睡过去了，这事虽说诡异，不过这女子应该无甚大碍”说完，指了指背在安之背在安之身后的大戟：“要是对你有什么心思，这吃饭的家伙能在你背上？”
女子上车前就把大戟掷给安之，说是车厢太小容不下，四人中最年轻力壮的安之只好背了大戟，这还不是安之愁的，那看着精壮的拉车大马，自从多了这一人一戟就迈不开步子，“哼哧哼哧”拉的车轮吱呀做响也没行出几步，无奈之下，安之只好下车步行，好在并未觉得这大戟真有多重。
苏老头跃下车伸手提了提安之背后的大戟，面色不由一变，看着一脸疑惑的安之出声：“看样子还真是遇见鬼了，这鬼还是冲你来的。”
一头雾水的安之看了眼苏老头，迷茫的开口：“什么和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