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土地3
“别着急，后面慢慢会说到。”
“你还真会吊人胃口！”
……
李老爷子虽然孙子孙女加在一起一共有三个，但是村里人都知道，小东是李老爷子的心头肉。失去了小东后，李老爷子短短几天时间像是又老了好几岁。
因为辈分比较高的关系，李老爷子坐在高位。他拿着个烟斗，一口接着一口抽着旱烟，好一会儿，他才扭头看向我爷爷，“老林，要不你先把小聪送回去，然后我们再谈。”
那时候，被房子里气氛吓到不行的我，一听到这话，都恨不得立即直接一个人跑回家。
我以为听到李老爷子的话，爷爷一定会马上起身。可是他没有，他揉了揉我的脑袋，叹了口气，“小聪这孩子…….还是留下听听吧，他的眼睛…….现在已经这样了，只怕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听到爷爷的话，李老爷子眨了眨眼睛，没再说什么的就又转向了宇文腾，“小腾，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你们宇文家，我们这个村子对你们宇文家都没有什么意见。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即便小东不是我的孙子，我们也得为这件事讨个说法。”
李老爷子语气深沉，“这样做或许不合你们宇文家的规矩，但我觉得，小东溺水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我们至少得听听看你家阿婆怎么说。你觉得呢？”
听到李老爷子的话，虽然当时我只有十一岁，但我还是听懂了。因为听懂，所以我吓得不行…….我没想到我看到的那个阿婆，竟然不仅是宇文家的人，而且他们都还知道阿婆的存在！
宇文腾是宇文家当时的管事人，可李老爷子说的没错，那么做确实不合规矩。只见宇文腾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动了动，然后他扭头朝向身后的老头，也就是宇文腾的父亲宇文青。
宇文腾没有说话，半眯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宇文青也没说话，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宇文青那么一点头，便代表了同意。
见状，宇文腾回过头来嘴巴动了动，但先出声的却不是他，而是宇文青。只听宇文青说，“李老爷子，你的要求不过分，不过丑话我得说在前头，这档子事，本身就已经不符合规律……相信我，人为的参与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你们得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宇文青话说的很不客气，房子里一时鸦雀无声。
短暂的沉默后，我爷爷出了声，问了一句，“什么样的后果？”
“不好的后果，”宇文青如是说道，跟着他看了我一眼，“那种后果针对的是这一片区域，会影响到很多人。”
宇文青的话是在对我爷爷说，但他却一直看着我，视线不肯挪开。“关于找出真相，我倒是有个提议，你们可以听听。按照我这个提议，这么做就只会影响到一个人。”
说完，见没人出声，宇文青便接着道，“我不清楚阿婆为什么会主动现身，但据我们所知，阿婆的两次现身，似乎都是因为小聪这孩子。我认为，让他直接去问阿婆，风险最低。”
让我？一听到那话，本就吓得快没了魂的我，赶紧本能的缩进了爷爷怀里，同时死命闭上了眼睛，期盼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可惜那不是……
当然，对于宇文青的提议，包括我爷爷在内的一些老者提出了反对意见。奈何，在仅有的两种选择下，反对的声音终还是渐渐减弱，最后，就连爷爷也‘被迫’同意。
那天夜里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房子里的人都走了出来，来到了通往后村那条路的路口。从那个位置往后村看去，视野里尽是黑暗。
无论我怎么不愿意，怎么害怕，那天夜里，我都不得不独自一人走上那条夜路。
感觉走了很久很久，我才终于双腿发抖的走到了路边菜地里那三座土坟前。爷爷告诉我到了之后要等那位阿婆出现，等阿婆出现后，我需要问她一些问题。
我并没有等上多久，阿婆便如同烟雾一般从居中那座土坟里缓缓飘了出来，随即凝聚成为了我见过两次的模样。
那天夜里，我第三次见到了阿婆。
阿婆看上去更脏乱了一些，也虚弱了一些。不过她说起话来就还是很亲切，她知道我很害怕，于是告诉我不用害怕，她说她不会伤害我。
我壮着胆子按照爷爷的吩咐问出了该问的那些问题，阿婆告诉了我小东之死的真相…….连带一些她觉得我应该知道的事情。
我活着回到了路口，“阿婆说她之所以出现在江边，是因为她发现水里有了一个…….怨气很大的水鬼，是那个水鬼将小东拉了下去。”
那夜路口，我说了很多话，我把阿婆嘱咐我要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而那些阿婆交代不能告诉其他人，就连爷爷，我爸妈都不能告诉的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一个字也没提。
那一夜与阿婆的那番诡异至极的谈话，算是让我正式接触到了一个新的世界…….我没准备好去了解那个世界，所以从第二天开始，我把自己关在了家里，直到宇文家的人离开村子，才重新走了出去。
然而虽然将自己关在家里，可因为村子一共就那么大，我多多少少就还是听说了一些事。
从我口中得知小江里有一个怨气很大的水鬼后，第二天一大早，宇文家四个人便就去到了江边。
他们在江边呆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宇文腾带着他儿子宇文明哲上了岸，很快离开了村子，据说是去到那个水鬼生前的地方。
宇文一家四口整整花了三天时间，才表示水鬼已经被请走，让村里人放心。
我记得他们四人上岸前一夜，我隔着窗户瞧见江面上飘满了缓缓燃烧的冥币。整个江面就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十分不可思议。
请走了水鬼后，宇文腾四人在村子里还逗留了两天。
那两天里，他们主要是在按照阿婆告诉我的话……清理三座土坟附近一些影响到了阿婆，让阿婆渐渐脏乱的东西。
前后一共六天，宇文一家人又一次离开村子。
宇文一家离开村子后大约半个月，李叔叔一家人估计是因为始终无法接受小东已经不在了的事实，便暂时搬离了江村。
那时候我已经又在外面活动，我听到了一些类似于谣言之类的话。
说是我外婆所在的后村里有两名十五六岁的小男孩莫名其妙开始生病，并且病的越来越厉害…….两个小男孩的父母带着他们跑了很多地方，找医生，找神婆，找江湖郎中，都没办法减缓他们的病情。
一段时间后，两家人只能认命回家，无奈的开始准备后事。
但，一天夜里，我外婆来到了江村，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有着那两名小男孩的父母。
那天正好是李叔叔一家在江村的最后一天，第二天他们就要离开。
我没有亲眼瞧见那天夜里李叔叔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只隐约听见了哭泣声，求救声，哀嚎声…….
好几个大人在哭，在认错，我不太熟悉那些认错的声音。所以我想，认错的应该是那两个小男孩的父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