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土地2
岸边，对着小东的尸体，小东他妈哭得背不过气，小东他爸跪在尸体旁，一遍又一遍的抹着脸，想要抹掉脸上泪水与汗水的混合物。
那种时候，没人有精力去追究我们四个小孩的责任，哭过，嚎过，绝望过，小东的父母就还有一场丧事要办。
丧事持续了五天，那五天里，除了我们四个的父母，其他人没有来理会我们。
第五天上午，小东入土为安后。当天下午，小东的父母来了我家，我爸妈都在家，我在房间里隐约可以听见他们在争吵些什么。
后来，显然小东的父母赢了，我被从房间叫了出去。
顺着我爸的手势，我战战兢兢的坐在了墙边一把小椅子上，小东他爸拿了一把小孩坐的凳子，坐在了我面前。
“小聪，”他说，“小东的事，我不怪你，也不怪其他人。我只是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东那孩子水性很好，我实在不相信他就这样淹死了。”
听他那么说，我下意识看向我爸，我爸没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我可以开口。
我很害怕，小东死后，我一直不敢见他爸妈。我想，潜意识里我是认为一定程度上，我要对小东的死负责。
“李叔叔，”小东全名叫李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反应过来，就没看见小东了……”
“我相信你，”李叔叔表现的十分善解人意，“那三个孩子告诉我，你在游泳的时候腿抽筋了，他们把你拉了上来，然后你最先发现小东不见了，对吧。”
闻言，我赶紧点了点头。
李叔叔睁大眼睛，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我，“小聪，这两天我想了无数遍当时的情况……按照我的回忆，我到岸边的时候，你的行动很正常，并不像是刚刚抽筋的样子…….小聪，李叔平常待你不错，你告诉叔叔，你为什么差点淹死？为什么要说自己腿抽筋了？”
李叔叔的话成功吓到了我，他虽然只是一名庄稼汉，但他的观察能力…….只能说十分可怕。
因着惊吓，我只能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接着，话语就像是自己跑出来了一样，“李叔叔，我，我的腿没有抽筋，我是因为看到……”
“看到什么？”李叔叔明显着急。
我再次看向我爸，跟着才转向李叔叔，我鼓起勇气，“我看到了那个阿婆。”
“哪个阿婆？”李叔叔没能立即反应过来，但话语出口后，他显然理解了我的意思，“之前晚上你在菜地里看到的那个？”
闻言，我重重点了点头。
“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李叔叔语气凝重。
我见我爸妈虽然都阴着一张脸，但并没有阻止我，也没有说我在说谎。于是，为了小东，我一五一十说出了岸边发生的事情经过。
听完我的话，李叔叔起身后，我被要求进房间。在关门之前，我瞧见李叔叔夫妻和我爸妈都去了后院。
等我从房间出来，李叔叔夫妻二人已经离开。我妈已经在做饭，我爸不知道去了哪里。
十一岁的年纪，胆子小，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敢去问我妈，“妈…….”
没想到，我刚说出一个字，正在做饭的老妈就立即主动开口问我，“小聪，你确实没有看到那个阿婆靠近小东对吧。”
我再次重重点头，我意识到老妈问出的那话其实意味着她承认了阿婆的存在，我想再问，可看她的样子，我却又不敢。
那件事很快过去，我没听到谁再提起。然而虽然没有谁再提起，可随后的几天，村子里的人就倒是经常会聚在一起小声商量着什么，特别是年纪大的，诸如我爷爷奶奶之类的老年人。
三天后，小东不幸溺亡所给江村带来的阴影渐渐散去。那天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我远远看见那三座土坟的主人家回到了村子。
那一家一共四个人，四个人都回来了。
清明才过去几个月，往年不会那个时间回来的他们，大夏天的，穿着一身黑色长袖长裤，就又回到了村子。
当天晚上，村子里的大人，几乎全部聚集到了那户人家。
我们这些小孩也都跟着一起去了，不过并没有被允许进入房子里，而是只能够在房子外一片空地上玩耍。
当然，是有几名大人看管的。
那天晚上，宇文家老房子里的讨论持续了很长时间。虽然期间陆陆续续会有村民带着自家小孩离开，但不是我家，也不是我。
时间到达晚上十一点，我的爸妈走出宇文家老房子，他们两看了一眼我，随后什么也没说，就径直往家走。
见状，我害怕的就要小跑着跟上。谁知爷爷忽然出现叫住了我，他说，“小聪，到我这里来，你爸妈回家有事。”
我平日里跟爷爷还算比较亲近，所以听到那话，虽然觉得奇怪，但就还是乖乖去到了爷爷身边。
爷爷领着我走进了宇文家老房子。
十一岁的我，说不清那栋老房子给我带来的感觉，我只知道很冷很冷，仿佛房子外面是夏天，房子里面是冬天一样。
房子大厅里，李叔叔夫妻二人还在，村子里一些老人也都还在。爷爷领着我坐在了宇文家那四个人正对面不远处。
宇文家管事的是那个四十来岁，叫作宇文腾的的男人。
一身黑衣的宇文腾盯着我看了一小会儿，然后他咧嘴冲我很诡异的笑了笑，“半年没见，小聪好像又长大了不少。”
往年，宇文腾一家人清明以及过年回来的时候，他们都会给村里人家带很多城里的礼物，而且对我们这些小孩也都很大方，所以尽管一年只能看到那么几次，但我们就都还比较喜欢宇文家的人。
现在想想，那种喜欢，更多还是因为那些礼物吧。
那天晚上，我对宇文腾……有的只是害怕。我觉得他不再是那个会给我带礼物的好心叔叔，而是一个……魔鬼。
很快，在宇文腾的要求下，我复述了一遍小东溺死那天我所看到的事情……我说话期间，大厅里几十人全都一声不吭。
等我说完，宇文腾看向李叔叔，“老李，你不认为小聪是在说谎对吧。”
李叔叔点了点头，“我相信小聪说的是实话，我也相信在我们村子里，不存在巧合！小东已经不在了，我需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李叔叔的话，宇文腾微微眯起了眼睛。他这样的动作里，怒气好似隐藏不住一样。“我明白，但我在这里可以跟你保证，我家这件事绝对无关。”说完，宇文腾转向了李叔叔的父亲，也就是小东的爷爷，“李老爷子，你应该清楚我们宇文家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