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排列组合
“精彩，十分精彩。”林川不得不再一次鼓掌：“罪分大小。你现在十分清醒，杀五个孩子的罪，和一个见死不救，知情不报的罪，你当然知道哪个大哪个小。你一直在说谎，从头到尾都在说谎，你说谢腾飞是自杀，可实际上我去做过实验，他很明显，是被人踢下去的。”
“他的姿势朝下爬着，飞出去了很远。”林川说道：“我想那短短的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一定看透了你这个好兄弟。”
“你之前为了哄骗警察，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什么五鬼转运术，还是谢腾飞告诉你的。”林川闭上了眼睛，手上的刀飞了出去，这一次，林川没有看位置，那把刀深深刺入了黄飞翔的肚子里。
黄飞翔疼痛嚎叫之余，对着林川破口大骂：“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我说了真相，你不相信，如果你不相信就杀了我，何必搞这一套！你他妈当自己是什么正义的使者了？你有资格审判我么？”
林川此刻却很安静，直到黄飞翔因为疼痛闭上了嘴，他这才说道：“现在你为了逃避罪名，又在对我说谎，你说一切都是你和谢腾飞商量好的，谢腾飞为了保护你，情愿将所有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而你说破天，依旧是个过失杀人，知情不报的罪名。”
“可事情不是这样的，黑变不成白，白也变不成黑。”林川说道。
“你之前也说了，如果谢腾飞知道我要杀他，为什么他还会配合我？难道我用他家人威胁他了？你可以去查查，看看我有没有这样做？还是我用枪顶着他的头，我他妈去什么地方找枪？还是我虐他了屈打成招？他身上有伤口么？”
面临着黄飞翔咄咄逼人的一连串提问，林川依旧很冷静：“实际上当我怀疑是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证据是怎么来的了。你很聪明，你没有威胁他，你让他自然而然说出了那些话，因此听起来，谢腾飞说的那些话都情真意切，根本不是被逼迫说出来的话，你很聪明，可你忽略了一件事情。”
“证据就摆在你的面前，你不相信你就杀了我？何必磨磨唧唧的？”黄飞翔看着自己肚子上的刀。
“你不要担心。”林川说道：“除了最后这一刀，其余的刀伤都不会很快要了你的命。我不会杀死一个无辜的人，除非这个人本就该死。仔细听你的证据，背景音总有一种沙沙的声音，像是风声又像是什么摩擦的声音，后来我想明白了，那是离着水流很近的声音。”
“不是风，是水。”林川斩钉截铁。
“水？”黄飞翔问道。
“水。”林川点了点头说道：“我说你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天晚上，一个叫做糖糖的大堂经理，听到了一些你们的谈话。她虽然没有听清，但是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关键的词语，例如‘好兄弟’‘顶不住了’‘无法回头了’，更重要的是，那天她听到谢腾飞哭了。”
“这一点，你承认么？”林川问道。
“我承认，可这和录音有什么关系？”黄飞翔问道。
“这就是你聪明的地方。”林川说道：“谢腾飞以为你在和他谈心，可实际上，你早就想好了该和他说什么，你早就想到了，要让他说什么。现在，我们可以再听一下这个录音了。我给你还原一下，这个录音本该有的样子。”
黄飞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川。
“实际上你只是用了李代桃僵，移花接木的鬼把戏罢了。”林川轻轻说道：“这些话其实根本不是谢腾飞死的那天录下来的。这些话，压根是十天前，你第一次叫谢腾飞出来的时候，所录下的话。”
“之后，你只需要将这些话排列组合，就得到了你所谓的证据。你故意选出了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让别人认为他在和你通话，以为他默认自己杀了人，可实际上，这些话是他早就和你说过的。他的这些话里，没有一句是正面承认了自己杀人的。反倒是你，每一句都离不开杀人。”
林川冷哼了一声：“我们所有能听到的关于他杀了人的内容，全部是你告诉我们的。不论是什么请小鬼，不论是什么五鬼转运术，不论是什么五行杀人，通通都是你嘴里说出来的。”
“而你做好了这一切之后，一脚将他踹下去。”林川摇着头：“在你伪造的通话里，你故意说出了一个地名，那会让人潜意识里认为，你真的在和他通话。甚至，你用这一点侧面证明了自己不在现场。可是你机关算尽，却怎么也算不出谢腾飞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胡说。”黄飞翔说道：“你说我的是假的，怎么就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相反，你说的也有可能是假的，你才是故意排列了他的话！”
林川笑了笑：“所以我说你不了解谢腾飞，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当过什么兄弟。这个世上，你在乎的只有自己。”
“你没有证据。”黄飞翔说道。
“我的确没有证据，但是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林川说道：“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见了一个人……”
那天林川一晚上没睡。
因为他去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谢腾飞的老婆。
当天晚上，林川通过张陌生联系了王雨蝶之后，要到了谢腾飞老婆的家庭住址。当天晚上，他连夜赶去了谢腾飞的老婆家。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别扭，但林川想不到更适合的说法。他们两个虽然是夫妻关系，但是他们已经有很多年不见面了。这距离久到，谢腾飞的老婆已经快忘了自己的老公是什么模样了。
当林川说明来意，并且将谢腾飞的死讯告诉了她之后，她显得很是克制。
她从卫生间拿出了一块毛巾来，咬在嘴里，然后泪珠儿就不断的落下。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她的孩子正在卧室睡觉。林川并不能感同身受，他只觉得十分压抑。他不想看一个中年妇女毫无形象的丑陋哭泣，他只是在打量着这个房子。
这是老式建筑了，看样子已经存在了几十年了，和谢腾飞买给王雨蝶的那套别墅是云泥之别。
但林川思索了好久，都没有在记忆中搜寻到王雨蝶为谢腾飞掉下一滴眼泪的样子。
有人对林川说过，漂亮的女人是泡着蜜罐里长大的，这辈子是不会哭的。
当女人的眼泪哭干之后，林川终于有机会和她谈谈。
如是，林川才知道了她的故事。
她出生的时候，是乡下桂花树开花的时节。她的母亲在家中，闻到了浓郁的让人想打滚的桂花香，从此桂香成了她的名字。桂香是那个时代典型的女人，她吃苦耐劳，却一点儿也不知书达理。
她上到小学毕业，认识的字不多。
她喜欢同村的那个傻小子，尽管那个傻小子高中都没有考上。
那傻小子满脑袋不合时宜的幻想，村民们都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有些人叫他傻子，有些人叫他疯子，桂香对这个人，有一个自己特殊的爱称“呆子”。
没有人愿意和傻子疯子玩，呆子的朋友只有一个，那就是桂香。
三个月前，桂香无意间在电视里听到了一首诗：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她查了好久的字典，才终于弄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们算的上是青梅竹马。
他们一起长大，直到不觉中已经到了要婚嫁的年纪。
呆子非桂香不娶，桂香非呆子不嫁。
呆子的父母无比同意这门婚事，因为长年累月的事实让他们明白，有人能看上自家孩子，那就已经是天上降下来的福分，哪儿还能挑三拣四的。但是桂香家里并不同意，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没有钱，穷不是呆子家的错，错的是呆子这个人。
他站在田里，甚至分不清什么是麦子，什么是谷子。
一个连庄稼都不会种的人，他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出息？总不能天天靠着桂香种地养活一个大男人吧？这要是说出去，那不仅是丢了桂香的脸，那是丢了他们老祖宗家的脸。这门婚事，不论呆子父母怎么提，他们都不答应。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那个极为要面子的年代，这都是逾越不过去的两座高山。
情人的眼里是没有高山的。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父母不让他们见面，他们就偷偷见面。
桂香这辈子，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那个深秋的晚上，她的父母睡着之后，呆子偷偷来找自己的场景。那天月明星稀，天气寒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里作用，那天桂香闻到了这辈子最好闻的桂花香味。
那个十九岁的少年站在月亮底下，月光轻轻洒在他的肩上。
桂香这辈子，再也没见过如此美丽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