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保健品
夏日炎炎，这个一个小小的平房，夹杂在高楼大厦中，连一点风都吹不进来。再加上高楼遮挡了太阳，整个平房里那是异常湿热。这样的环境，倒是成了昆虫们的乐园，鼠妇，蟑螂，蚊子，蜘蛛，壁虎，简直像是五毒聚会。
张真人看着蹲在地上吃面的王二平，又看了看这一碗连一点油水都没有的面条，大口吃了起来，直到将面汤都喝了一个干净。
“我听师傅你的口音，好像不是北方人吧。我还以为你吃不惯这北方的面食呢，现在看来，师傅你也是吃过见过的主嘛。你是哪里人啊？”王二平一边扒拉着面条，一边问道。
张真人将碗放在一旁，坐在了床上，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王二平：“吃过见过就是白水煮面条啊？这叫什么吃过见过。不瞒你说，为师在老家的时候，那是那海参当面条，鲍鱼当大米的人，每天吃这些个山珍海味吃的我是要吐。对了，见过一百万有多少么？”
王二平走进了屋子里，用笊篱又捞了一碗面条：“真的假的师傅，我这辈子别说是吃过鲍鱼海参了，我连见都没见过。还一百万，我要是有个一万块，我就高兴死了。”
张真人躺在床上，看着被雨水浸湿到长了绿色青苔的天花板：“我和你说，一百万，一百万足足得有三十斤，要是都换成一百块一张，就你这个墙角，足足得垒到天花板那么高。要是都换成一块钱的，你这屋儿里头都放不下，要是换成一毛钱，叠起来比这外面的楼都高。”
王二平嘬着筷子头：“那可真他大爷的高啊。不过师傅，你要是真有一百万，你还至于出来骗人？”
张真人从床上坐了起来：“钱啊这东西，再多也不多。我曾经有好几个一百万，现在一毛钱都没有。大概是多久之前来着，好像得是二十来年前了吧。这二十来年，我把南方走遍了，咱们这个国家啊，他大爷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你师傅我就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走了二十年，才来到榆州市，我看要走完北方，还要二十年，还要二十年你知道么？”
“那您这是什么，旅游还是驴友？”一会儿工夫，半碗面就又到了王二平的肚子里。
“驴个虚恭。”张真人叹口气：“这二十年来，我也算是走南闯北了。王二平啊，我这个年纪，按说算是你爹的辈分，其实不能算是占你便宜。你认吧？”
“认。”王二平笑着：“我老子二十岁就生了我了，你比他年纪要大多了。”
“那就行。”张真人说道：“你说你是个败家子，我不清楚。但是呢，做人家爸爸的，哪儿有不想让自己儿子过得好的。你守着你爹留下来的这个破屋子，有什么意义。你要守着的不是屋子，是你爹交给的道理。”
“我这二十年，走了这么多地方，我看的清楚。有的地方，因为几百块就敢杀人。有的地方，五万块就能买个媳妇。有的地方，三万块就能买个孩子。你说，钱是不是个好东西。徒弟我不瞒你说，等赚够了钱，榆州市我马上就要走的。”
“我这些话你能听进去也好，听不进去也罢，你和我不一样。你四十岁不到五十，你这个年纪，做啥都不嫌晚。你总不能和我一样吧，我能不要老脸往地上躺，你不能。你还不够老，不要这么快就死了。”张真人摸着自己的胡子。
“死？”王二平说道：“问题是我没死啊。”
张真人摇了摇头：“浑浑噩噩就是死了年轻人。”
“那师傅，你二十年来走南闯北，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王二平问道。
“为了什么，为了一个念想吧。”张真人站了起来：“不说这些了，徒弟，把剩下的面加一点水揉一揉，揉成一个个圆疙瘩。”
听到了师傅的话，王二平赶紧扒拉着饭。
“不着急，慢点吃。”张真人笑了起来。
这个王二平啊，明明四十多岁的人了，有时候却真是和个小孩子一样。
王二平几口吃完了碗里的面条，将炉子上的一袋子面拿了起来。一斤面自然还剩下很多，他用袖子擦了擦嘴，问道：“具体要怎么做？”
张真人说道：“就是把面粉弄成一个药丸那么圆那么大的圆球就行，这个你是北方人，应该会吧？”
“就这么简单啊？”王二平说道：“那我会啊。”
很快功夫，王二平就捏了几个面丸儿，又圆又光滑，让张真人忍不住感慨：“我说王二平，依我看你有这样的技术，你应该搞一个面塑店，专门卖面塑。到时候，我看你也能凭借自己的手艺赚大钱了。”
“但是师傅，我还是不太明白，你让我用面捏成小球，到底有什么用啊。”王二平问道。
“吃一口，一口吞下去。”张真人说道。
王二平随手抓起了一个面丸儿来，就了一口面汤，吞进了肚子里。
“什么味道？”张真人问。
“什么味道？”王二平说道：“什么味道都没有，就是个面粉味？”
“嗯，把面汤倒了，再换一锅水，往水里泡五个辣椒，把面粉球放进去煮。不能煮太长时间，你就看面粉凝结成了就成，要用小火，火大了面丸儿就散了。水一定要是凉水慢慢煮开，否则的话面丸儿不紧致，轻轻一捏就散架了，懂否？”
王二平点了点头，一边开始忙活，一边问道：“我说师傅，你都是从哪儿知道这些事情的，感觉你肚子就像是个杂货铺一样，什么知识都装着。”
张真人摇了摇头：“知识可不是装在肚子里的，知识是装在脑子里的。做吧，为师要先睡个午觉，人老了就是要睡午觉。”
“啊。”王二平点了点头：“师傅你先睡，弄好了我喊你。”
王二平是个好徒弟，他听师傅的话，一步一步完成，不急不躁。他守在炉子边上，用小火，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但是王二平愿意等，就好像他小的时候，为了能捏泥巴，他可以等一场雨一样。
那些小面丸儿在冷水里抱紧，慢慢随着温度，从生面疙瘩，变成一个个光滑的小圆球，王二平的确是个中高手，的确和张真人说的一样，他要是去做面塑，恐怕真的能赚大钱。
当王二平把师傅叫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好！真好！”张真人连连夸赞，对王二平说道：“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自己尝一口。”
王二平用两根手指稍微夹起来一颗，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什么味道。”张真人问道。
“嗯，稍微有一点辣，不过不是很明显。”王二平回答。
张真人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走，我们该去盛龙广场了。”
下午的盛龙广场，人依旧很多。
张真人和王二平照例先耍了一套，王二平又在地上滚了三十多圈。
和昨天一样，门庭若市。
很快，张真人又赚到了钱。
“不好意思啦，实在是不好意思啦。”张真人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我今天带来的药丸啊，已经给徒弟们发完了，今天我实在是不收徒弟了。二徒弟，把名字都记下了吧？诶，那就好，那就好。”
张真人在一群老头老太太的围观下，说道：“吃到了我药丸的人们啊，我相信你们应该有一种感觉，是不是觉得体内微微暖热，头上微微出汗啊？这就对了，老年人体内湿气重，别看现在是夏天，不顶用，湿气都积聚在身体里面了，我这个药丸，是专门除湿气的……”
话还没有说完，人群中忽然跑出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对着张真人喊道：“张真人啊，我可找到你了啊，你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是？”张真人有些疑问。
“张真人，你忘了我了，我住在城南萧河公园那边，你可让我好找啊，就是你，大家抓住他，可不能让他跑了。”妇女看起来很是着急。
周围的老头老太太们不解其意，看样子，这像是让人找上门来了，难道他的药丸有什么问题？
“抓住他，快抓住他！”妇女依旧喊着。
张真人见状立马要跑，看样子果然是做过什么亏心事。
王二平拦在了张真人面前，说道：“师傅，师傅你先走。”
一时间，围着的人群议论纷纷，已经开始有人要退钱。而还没有吃药丸的，也都纷纷将药丸扔在了地上，不敢乱吃了。一时间人心惶惶，看样子已经有人准备将这个假神棍扭送到警察局去了。
妇女终于来到了张真人面前，就见她气喘吁吁，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指着张真人就说道：“这个张真人，之前在萧河公园，也是收徒弟，教人打太极拳的。没想到半年后你跑这儿来了，我家那口子，就是吃了他的药丸！”
“就是吃了他的药丸啊！”
一激动，妇女几乎要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