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曾经是个妈妈
一个孩子也有可能是一名母亲，但很显然的，这个小女孩还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一个还没有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孩子，他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的繁杂，没有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冷暖，就被人强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曾经堕胎了。
赵壮英放下了那张尸检报告：“而且时间绝对不会超过半年，时间再长一点的话，她的子宫就会恢复成正常人的样子，如果不是经验老道的妇产科专家，恐怕没有几个人能看出来。”
“那么这个女孩到底是谁么？”
刘璐杰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七月二十五日，这对于生活在榆洲市的普通居民来说，是极为普通的一天。而对于榆洲市四中高二的同学们来说，这又是极为煎熬的一天。不，准确的来说，他们应该是处在高二升高三的过渡阶段。
教室里没有开着空调，一颗颗豆大的汗珠结在了同学们的额头上，可他们甚至都没有擦汗的时间。他们正在进行一场数学考试，监考人是328班的数学老师，同时也是他们的班主任——郭老师。
郭老师，男，全名郭刚，今年三十二岁，未婚，住在学校附近租住的公寓。
他一边用卷起来的数学卷子扇着风，一边在教室里踱步巡视：“我和你们说，这是你们人生中最关键的一年，我告诉你们，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高二没有假期，只有学习，多考一分，甩掉千人。”
在唾沫星子和汗水共舞，汗臭味和脚臭味混杂的教室里，郭刚走过了一张空桌子，低头看了一眼，那张空桌子上的空白卷子已经如同小山那般高，随时都有塌方的可能。他整理着这张桌子上的卷子，将它们分门别类摆放好。
在卷子旁边同样如同山高般的是一本本教科书，郭刚余光看到在每一本的教科书上的书脊上，都写着一个女孩子的名字——陈敏慧。
“考试时间还有五分钟，一会打铃了就收卷。”郭刚背着手，走上了讲台：“我和你们说，高考考的不仅是你们的知识，更是考验你们的考试技巧，时间，心态，甚至睡眠质量，这都是高考要考察的，没写完的，还有题没看的，都给我好好调整。”
这一切都被人看在了眼里，刘璐杰轻轻敲了敲开着的教室门。
郭刚看向了教室门口，在自己的直系领导带领下，一队穿着便服，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人正注视着自己。
“小郭啊。”年级王主任伸手勾了勾：“你出来下，这面有些事情要问你的呀。”
郭刚将卷子放在了桌子上，对着一名小姑娘喊道：“这个，刘舒宁啊，一会儿下课了就把卷子都收起来，你们不要交头接耳，不要想着作弊，你们能在这儿作弊，到了高考，你们还能作弊么？”
说罢，郭刚这才朝着众人走来。
刘璐杰开门见山：“陈敏慧死了。”
跳楼的少女叫做陈敏慧，今年十八岁，榆洲市第四中学328班一名普通的高中生。七月二十五日下午两点，她来到了盛龙广场旁的一处高层建筑，爬上了顶楼。三点十五分，她从高台一跃而下，重重摔在了盛龙广场上，当场死亡。
郭刚几乎是瘫软在了地上，他开口说道：“今天早上，是我给她批的假条。”
陈敏慧是从附近农村考到榆洲市第四中学来的，为了方便上学，她选择了住校。
今天早读的时候，陈敏慧托同宿舍的姐妹向郭老师请假，理由是肚子疼。郭刚是个未婚的男青年，对于他来说，女生肚子疼是一件玄学，他不好多问。他只觉最近天气炎热，学生压力又大，即便是想要偷懒一天，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让郭刚没有想到的是，陈敏慧只离开了短短一天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她请了假离开，却是再也没有回来。
仿佛这一切，都是她提前计划好了的。
下课铃声响起，天色已经漆黑了。
刘璐杰说道：“不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已经证明陈敏慧是自杀，问题是，陈敏慧为什么要自杀？”
郭刚摇着头。
“你作为班主任，不知道陈敏慧谈恋爱了么？”赵壮英问道。
郭刚又摇着头。
“我要见她的舍友，那些和她朝夕相处的人。”赵壮英透过玻璃，看到了在楼道里打闹的学生。
谈话在一间空教室进行，现在已经属于假期时间，校园里只有这些一年以后要参加高考的学生还在上课。
赵壮英并不让其余成员跟着，教室里，除了赵壮英之外，一共有三名女孩子，她们都是陈敏慧的舍友。
空荡荡的教室，空荡荡的走廊，赵壮英问道：“你们知道，陈敏慧有性~生活么？”
女孩子们一个个涨红了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开口。
“好羞耻啊。”
她们说。
曾经有两个女孩，她们都在临摹一匹公马。一名女孩觉得马的生~殖器太羞耻了，于是没有画，而另一名女孩，则是完完整整的把自己看到的马画了出来。当人们看到这两幅画的时候，对两幅画的评价不一。
他们说将马生~殖器画出来的女孩子真是不知羞耻，一点也不纯洁。
“人总是喜欢为本不需要羞耻的事情羞耻。”
赵壮英是这样说的。
于是一名女孩子说道：“她，她之前，她之前经常夜不归宿的。”
陈敏慧不像是一名夜不归宿的女孩。可当法医这么多年来，赵壮英早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从不以外表来判断一个人。
“也就是说，她有性~生活了？”赵壮英问道。
“这个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大概是从一年前开始，她就经常晚上不在宿舍睡，至于去了什么地方，我们也不知道。”
“是和她男朋友么？”赵壮英又问。
她们摇了摇头：“每次接电话的时候，她都躲躲闪闪的，这都一年了，我们都不知道她男朋友到底是谁。不过，我看不像是学校里的，我们从没有在校园里见过她和他男朋友一起出现。”
另一人又说道：“她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个样子的，不爱说话，平常我们聊天的时候，她就坐在一旁傻笑，非得你点名道姓的问她什么事情，她才回答。不过我们一问到她男朋友的时候，她就是支支吾吾的不回答，可能是害羞吧。”
“那你们知道，她曾经堕过胎么？”赵壮英又问。
“堕胎……”所有人几乎都摇了摇头：“这个我们都不知道……”
陈敏慧在安静内向的外表下，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她那个神秘到别人都不知道的男朋友，又是谁呢？如果不是本校的学生，又是何种身份呢？这一年时间来，陈敏慧经常夜不归宿，又是不是和自己的男朋友谈恋爱去了呢？
她堕掉的那个孩子，又是谁的呢？
从教室出来，赵壮英不仅没有解决心中的疑惑，反而有了更多的疑惑。
一名女孩子忽然叫住了赵壮英：“姐姐，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赵壮英扭过了头来：“嗯？”
“陈敏慧有一个日记本。”那女孩子说道：“有时候我半夜上厕所的时候，就能看到她打着手机的小手电，在日记本上不知道写些什么东西。但是平常的时候，我们都没见到她的这个日记本。”
另一名女孩说道：“是，有一次，她晚上还是一个人出去了，我们三个心血来潮，就想看看她日记本上都写着什么，我们找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有找到。我想，她那个日记本上，一定是记载着什么的。”
只是警方并没有找到那个日记本，监控中显示，她从学校出去的时候，也并没有拿着那本日记本。那么这本可能会给警方提供线索的日记本，现在又在什么地方呢？
赵壮英对着林川说道：“林川，这两天你多跑一趟，正规医院查不到陈敏慧的堕胎记录，那么就说明，她是在别的地方堕的胎，可能是不正规的医院，黑诊所等等。”
这些都不是什么需要动脑子的活，只是需要熬时间。
刘璐杰说道：“或许，我们需要找陈敏慧的父母问一问了，通知她的家人了么？”
吕弘阳说道：“通知了，只是路远，不一定能赶到。”
“陈敏慧啊陈敏慧，你到底为什么要自杀呢？”刘璐杰喃喃自语。
夜晚，一只手轻轻翻动已经有些发黄了的纸张。这是一个厚厚的日记本，在扉页，赫然写着陈敏慧三个大字。
这只手轻轻抚摸着扉页上的名字，似乎摸到了名字，就摸到了陈敏慧本人一样。忽然，一滴一滴的眼泪逐渐的落在了日记本上，将日记本上中性笔写得名字氲开了，模糊了她的名字。
这个人合上了日记本，死死握着拳头。
看起来，这也就是个十七岁的少年。本文为书海网（）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