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回 芳魂何处 4
温红狐笑容一敛，道：“本来现在也不是该告诉你的时候，日后爹爹知道定会责骂我。可是我已顾不得了，我不但要告诉你所有的事，还要告诉你一件大秘密。”
谢恩道：“什么大秘密？”
温红狐道：“我爹爹早在多年以前就筹建鬼门关了，如今在大宋各州各郡、各个部门都或多或少潜伏有我们的人。这几个月来爹爹令我以鬼门关主身份在江湖上走动，他却暗中设下了覆没大宋的计谋。轩辕大叔、孟神农他们离我而去，便是得到爹爹的命令，接应爹爹去了。爹爹说，他在攻克大宋都城之前，会设一个天衣无缝的妙计将中原武林豪士一网打尽。不过至于倒底是什么妙计，我却不知道了。”
谢恩惊道：“红狐狸，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
温红狐道：“因为我怕以后会永远见不到你了，再不跟你说就没有机会了。恩哥哥，我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谢恩道：“什么求不求的，我跟你是恩爱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温红狐道：“不，我要你先答应我。”
谢恩道：“什么事这么严重？”
温红狐道：“你别跟我说笑，我要你先答应我。”
谢恩道：“好，我答应你就是。”
温红狐脸露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恩哥哥，我求你日后不论见我爹爹干了什么，你都不要伤他性命。”
谢恩没料到她说的竟是这句话，一个愣怔，道：“怎么会呢？你爹爹就是我恩师，也是我岳父，我怎么会伤他性命？何况师父武功盖世，就是有人想伤他性命，那也是绝对办不到的。”
说到这里，只听得脚步沙沙声自后传来，轻盈而又迅速。回头望去，只见冷嫣葎挽着一个饭篮，来到身后，道：“谢大哥，温姑娘，你们饿了吧？吃点东西。”
温红狐怒道：“你走开，我不要见到你！”
谢恩向冷嫣葎点头示意，道：“我不饿。”冷嫣葎神色淡漠，缓缓放下饭篮，转身离去。
直到她背影消失，温红狐才收回目光，道：“恩哥哥，你答应我，以后别见这女人。”
谢恩道：“为什么？”
温红狐道：“我知道你不能答应的，答应了，也不会真心。”转过头来，面对谢恩，伸出滑莹雪白的双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谢恩禁不住双臂一紧，将温红狐整个玲珑娇巧的身体抱在怀中，低头便往她那片红红樱唇吻去。温红狐凑过小口，婉转相就。两人霎时沉浸在柔怜蜜爱之中。
良久，谢恩觉得有些气紧，欲将头抬起，没料头一抬之下，却没抬动，原来被温红狐双臂紧紧搂住了脖子，笑道：“红狐狸，你放过我吧，再吻下去，我要断气了。”
温红狐松开双手，但仍抱住脖子，眼波中荡漾着如水柔情，道：“恩哥哥，我好怕……好怕……”
谢恩刮了她一下鼻子，道：“你怕什么？”
温红狐道：“恩哥哥，你再亲我一下好吗？”神情恍惚，答非所问。
谢恩见她情意浓浓，秀丽明艳的脸颊在夕阳斜投下微微覆着一层晕红，肌肤如雪，如涂上了一层凝脂，更是美胜天仙，心神一阵迷糊，于她言语中的古怪特异就没丝毫察觉，笑道：“要我亲你，那还不容易吗？这件事上我从来是不会客气的。”一言未毕，嘴唇一暖，温红狐的樱唇已堵住了他的口。
这一吻更是良久。
亲吻之中，谢恩突然觉得怀中之人全身一震，随即颈前一暖，有几滴热乎乎的东西溅在上面。谢恩用手一摸，粘糊糊的，带有一股腥味，居然是血，大吃一惊；随即觉得怀中爱妻嘴唇渐渐僵硬，惊骇失色，松开绞缠着的双臂，赫然只见温红狐心口上插着一柄精灿灿的短剑。
这一惊更骇得谢恩魂飞天外，连心跳都已停止，睁大了双眼，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浑身颤抖个不停。这一惊骇，虽只瞬息之间，谢恩却觉得如过了无数个世纪一般，最初一阵的惊愕、不信、恐惧过后，终于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温红狐这时尚未气绝，双目黯淡无神，声音低得如蚊鸣，几不可闻：“恩……恩哥哥……”
谢恩听她发出声音，大喜过望，忙道：“红狐狸，你别说话，我来救你。”一手按住她胸口膻中穴，一手按于她背心灵台穴，真气内力自两穴中源源不绝输入温红狐体内，以保住她心头一口气机不断。
温红狐气息渐渐粗重了些，道：“没有用的，我是非死不可的。”
谢恩双颊泪珠滚滚而下，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自杀？”
温红狐凄然一笑，道：“恩哥哥，我怀中……怀中……”
谢恩撤出左掌，探手入怀，对她胸口上那柄短剑却不敢稍有碰撞，怕一不小心，不论是摇动还是插进或者拔出，爱妻只怕都会立时丧命。小心翼翼摸到她怀中，触手处却是几个无锡泥娃娃，那正是自己初入江湖，从无锡买来送给她的那几个，没料到这几个毫不值钱的泥娃娃，温红狐竟仍然带在身边，忆及往事，泪珠不禁滚滚而下。
温红狐微微笑了一笑，道：“恩哥哥，你说咱们如果有孩子，他是不是象这个泥娃娃这般可爱？”
谢恩哭道：“你快别说这些事，我救活你。”
温红狐微微摇了摇头，凝视着那几个泥娃娃，脸上充满了温柔慈祥的爱意，道：“我想他一定很可爱，就象他爸爸，象你一样可爱。”那几个泥娃娃已溅上了些许鲜血，胖乎乎的，对着她傻笑，凄艳之中，更显诡秘。
谢恩哭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死？我已经说过，我完全原谅了你，对你所做过的一切既然不咎。我绝不会怪你的，我们还是一对恩爱夫妻。你为什么要死？你为什么这么傻？你这么去了，抛下我孤零零一个人，你于心何忍？”悲恸之情，充塞胸臆，几乎无法自抑。
温红狐浑然不闻，道：“恩哥哥，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敌人抓了我们的孩子，要拿你的命去换，你肯不肯？”
谢恩一愕，他一生之中，想过稀奇古怪的事可着实不少，可从未想过这事，但随即心想：“肯的，肯的，为了我和红狐狸的孩子，我一定肯的。”只觉这是毫不需怀疑之事，立即毫不犹豫地道：“肯的，我一定肯的。”
温红狐又道：“如果有人要杀我，拿你的命来跟我换，你肯不肯？”
谢恩想也没想，脱口道：“当然肯，为了你，死又何惧？如果能换回你的命，我马上就横剑自杀。只可惜……只可惜……”
温红狐双目向天，喃喃道：“我也肯的，我也肯的，我也肯的……”声音愈说愈微弱。
谢恩骇然道：“红狐狸，你振作点，挺住！”
温红狐双目突然一亮，道：“恩哥哥，我还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这是我一生中最后求你的一件事了。”
谢恩凄然道：“你别说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别说了！”
温红狐声音细不可闻，双手轻轻抚摸谢恩脸颊，目光中柔情无限，道：“我走之后，你就是孤单一人了，没有人再会象我这么关心你了。我走之后，我求你保重身体，千万千万不要伤害自己。恩哥哥，你答应我吗？”
谢恩闭口不言，心中直喊：“不，不！你去了之后，我立即追随你于地下！”
温红狐见他脸色，失望道：“恩哥哥，我这最后一个请求，你也不肯答应吗？”
谢恩浑身一颤，见她失望之情，溢于颜表，心中肝肠寸断，忙道：“红狐狸，我答应你。”温红狐神倦力困，缓缓闭上了双眼。谢恩顿时双目一黑，仰天向后昏晕过去。
待谢恩悠悠醒来时，太阳已西斜，只见身前一人白衣飘飘，一动不动，凝然而立，正是冷嫣葎。冷嫣葎满脸凄然之色。谢恩怀中尚抱着温红狐的尸身，尸身已渐渐冰冷、僵硬。
谢恩一言不发，抱起温红狐，踉踉跄跄地而去。冷嫣葎心下担忧，怕谢恩又出意外，见他脸色悲痛之极，又不敢劝阻，只默默跟随他之后。
谢恩不哭也不笑，只怀抱着温红狐漫无目的地在田野阡陌间走着，走着，对任何事物都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不知不觉间，走了数十里，竟走入了白帝城中。谢恩信步入城，城中居民见他神色恐怖，胸前血迹斑斑，怀中抱着一个死人，死人胸口上还插着一柄匕首，都以为是疯子杀了人，惶惶惊避，谁也不敢来问一问。
在街上行了数十丈，只听得一个粗嗓子大喝道：“那是什么人？给老子站住了！”两名官差自后急赶上来。谢恩犹如未闻，仍然一步步向前迈去。
那两人大怒，一人喝道：“臭小子，你耳聋了是不是？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