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古墓刀光 2
谢恩道：“大哥叫什么名字？为何也会被关在这里？”
那野人气愤愤地道：“这都怪那个冷重天，他不守江湖信义。哦，我叫石刻，有个外号叫‘圣手剑’。你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字。”
谢恩骇然道：“圣手剑石刻！你就是圣手剑石刻？！”
那野人笑道：“怎么？看不出来吧？”他笑时嘴巴张开，他全身虽然污垢不堪，但一口牙齿却是雪白洁莹。
谢恩道：“听说圣手剑石刻是江湖出类拔萃的年轻高手……”
那野人道：“你看我老么？我今年只有二十九岁。我已被关在这地牢中两年了。两年里从没有见过外人，从没与人说话，从未洗过脸，从未见过阳光……”他脸上忽地现出一种悲愤仇恨之色，道：“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简直比畜牲还不如，畜牲一年之中还会洗洗澡，清理清理身子哩！你看我，这套衣服是两年前穿进来的，现在还穿在身上，从未脱下过。你闻闻我的身子，两年没洗澡，臭气连我自己都受不了，身上头发里还到处爬满了虱子。”说着抖了抖身子，谢恩顿时又闻到那种刺鼻的恶狊味，禁不住又想呕吐。
石刻满面是悲戚之色，思绪似乎又回到了从前，见到了谢恩，他似乎又想起了外面的攻彩世界，外面的阳光、雨露、他的好友、妻女，以及他性命所注的铸剑事业。谢恩道：“石大哥，你是怎么会被冷师……冷重天关进地牢的？”
石刻道：“这就要追溯到两年前了。那一天，我刚完成一柄宝剑，心情特别好，正在家中与妻子、女儿玩耍，突然有两人闯到我家中来。这两人武功极高，都不在我之下，而且身法怪异，中土从所未闻。他们说他们教主请我去，有要事相商。我不知内情，当下便随他们到了这个魔窟中，见到了冷重天那狗贼。”
谢恩道：“冷……冷重天请你去为了何事？”
石刻哼了一声，道：“还能有什么好事？我当时一见他们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事方法，便已怀疑他们不是好东西。我问他找我何事，你猜他说出什么话来？”
谢恩道：“不知道。”
石刻道：“非但你此刻猜测不出，我当时也是大大出乎意料。他竟说他是我们的死敌辽国人，他说只要我给他们铸造兵器，待大辽军灭了我们大宋与金国后，便封我为王侯。呸，你想我身为大宋人，死亦当大宋鬼，岂能引狼入室，灭我大宋，做一名千古罪人？我当然不肯答应。你猜下来怎么着？”
谢恩道：“他定是大发脾气，将你关入了这地牢？”
石刻道：“可不是吗？不过，他大发脾气倒没有，他当时只是阴恻恻地说了一句：‘你再仔细想想，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什么时候放你出去。’接着我们就动了手，这一动手下来，我就被关入了这地牢。不过我是力斗不敌，才被关入地牢的，并不是束手就擒，这其间细微关键之处可不能不分清楚。”
谢恩道：“是，大哥是失手被擒，不是束手就擒，这虽是两字之差，但差之毫厘，失之万里，不可不分清楚。”心想：“原来石大哥也是朴质之人。”心中顿生亲近之意。
石刻道：“人活在世上，就要有骨气，是不是？我是宁死也不肯屈服他的。这么着一来，我就被在这两年。冷老贼故意不给我水洗澡，不让我吃饱饭，故意处处刁难我，迫使我屈服他。哼，我身为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岂肯向这种卑鄙无耻龌龊之人低头？这两年来，他一直未能如愿以偿。他每月来一次，屈指数来，已来过二十五回了。”
谢恩与他谈了半天话，发现他虽然久困绝境，却仍不失一颗赤子之心，不知不觉间已对他生出了好感，对于他身上发出的恶臭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
石刻道：“我给你讲了半天我的故事，现在你也该来谈谈你是如何被关进来的故事了。”
谢恩道：“好。”于是将如何与冷嫣葎进入重天宫，如何鬼门关出现，如何最后被关入地牢等情说了一遍。说时心灵突然一动：“重天教弟子说鬼门关弟子在附近出现，我与冷姑娘在上山时又遇到几件怪事，难道……难道……”将各种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耸然惊觉：“难道那手里拿扇的儒生是鬼门关红狐狸的手下，他们以为我被冷姑娘擒来重天宫，所以请红狐狸来搭救我的？”
石刻见他呆呆出神，问道：“喂，你在想什么？”
谢恩一惊，忙道：“没，没什么？”
石刻诡秘一笑，道：“你还骗我？你定是在想美丽的情人了，是不是？”
谢恩脸上一热，发窘道：“我在想红狐狸。”
石刻道：“红狐狸？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又美丽又温柔又刁钻乖巧的女丫头，快说给我听听。”
谢恩道：“她是鬼门关主。”
石刻道：“鬼门关主？嗯，这名字不好听，一个女孩家怎么取这样阴霸霸的名字？”
谢恩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石刻见到他脸上的神色，道：“她喜欢你吗？”
谢恩道：“绝对喜欢。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石刻再问道：“那你喜欢她吗？”
谢恩道：“喜欢，喜欢得要死。”
石刻道：“那你脸上为何露出苦笑？”
谢恩一怔，脸上怔怔地流下了两行眼泪，无言以答。
石刻凝视了他半晌，忽然道：“你能不能说说？说出来，心里或许会好受些。”
谢恩喉头哽咽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平下心情，道：“好。”于是，他说述说起来，自两人被迫出走江湖说起，直说至嵩山脚下破庙离别与邙山鬼门关疑踪。石刻越听越是不以为然，脸上渐渐露出了愤怒之色，道：“可恶，可恶！”
谢恩道：“大哥，你……你……你骂红狐狸？”
石刻道：“我骂的是鬼门关。鬼门关作恶多端，罪无可赦，终有一日会自食其果。”
谢恩哽道：“可是……可是红狐狸却是鬼门关主，你叫我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喉头哽塞，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石刻道：“我历来仇恨侵犯别人的人，对重天教如是，对鬼门关也如是。如能逃出此地狱，我一定与鬼门关誓不两立。不过兄弟你放心，看在你的面上，我绝不伤红狐狸一根毫毛，如果别人想伤害她，我替你尽量保护她。”
谢恩心中感动，热泪夺眶而出，道：“谢谢你，谢谢你。”
这时脚步声响，有两人行到头顶。石刻道：“送饭的来了。”只听头上的地板无声无息地滑开，露出洞口，一人叫道：“姓石的，接住了！”呼呼声响，饭篮已从洞口投了下来。石刻伸手接住，地板立即又无声无息地滑上，沙沙声响，送饭的两人掉头离去。
这一回不知因何，饭菜比往日丰盛了数倍不止，而且还是热气腾腾的，香气直惹得两人馋涎欲滴。石刻道：“奇怪奇怪，今日怎么对我好起来了？兄弟，算你有口福。来咱俩吃饭，吃好再说。”扳开一个馒头，忽然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从馒头中取出一个纸条，读道：“谢公子，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你先耐性住几天，我慢慢设法救你。咦，这是谁送来的？”
谢恩一听，立即挟手抢了过来，见字条上字迹清秀，颇为雅致，心知必是冷嫣葎所书，道：“是她，是冷姑娘。”
石刻道：“就是你说的那位重天教主之女？”
谢恩点了点头。
石刻叹道：“我还道我今天口福不浅，原来全是托你不浅的艳福啊。”
谢恩道：“大哥别取笑了。”抓起一个白馒头，咬了一口，道：“来，咱们先吃饭，吃饱我还要听你的传奇呢。”
石刻道：“好，兄弟，这一回就托你的口福了。”瞥眼间见饭篮中还有一壶酒，更是兴奋，他已有两年未曾沾过荦腥与酒了，这一回当真是托谢恩的福。酒是好酒，醇而且香，菜肴道道也俱是色、香、味俱全的美味，显是精心所制。石刻这一顿直吃得满嘴流油，肚突如球，才终于停下手来，拍拍肚皮，叹道：“好舒服！”
待谢恩细嚼慢咽的吃完，石刻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绰号叫圣手剑？”谢恩茫然摇了摇头。石刻脸露得色，道：“称我圣手，是因为我的手与别人不同，能造出别人造不出的兵器来。后面再加上一个剑字，并不只因我的剑术比别人好一点点，而是因为我铸剑的手艺特别高，所以圣手后面就加一个剑字，剑前面也加一个圣手。谢兄弟，你如果不嫌弃，可愿我把你的情人玉铸成两柄剑？”
谢恩道：“你如果喜欢，送给你好了。我不稀罕什么情人玉不情人玉？”
石刻脸露喜色，道：“你真的肯送给我？”随即又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我怎能随便要你的东西？”
谢恩道：“大哥别客气，收下便是。小弟是诚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