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风尘侠隐 6

  谢绝道:“不,你错了。随波掌法的三十六招每招起手式似乎都无用处,但其中却大有学问,正是取剑法先练以简至繁,再练化繁为简的法门,看似简简单单,其实正是简到了极处,洁到了极处,达到了武学中以简御繁、以简克繁的极高境界。你试想,这三十六招每招起手式若不是双脚双手的位置摆得恰到好处,下面诸般奇妙法门,诡异变化又怎能源源而出,无穷无尽?”谢恩若有所思,心中想着刚才父亲的掌法变化,与这段话相互印证,其中隐然符合精深武学法门。
  谢绝道:“一般的武夫向来认为以快胜慢,以巧胜拙是武学中不可更变的真理,其实是他们见识太浅。上乘武学慢有时可以胜快,拙有时亦可以胜巧,比如我刚才这一掌,看似极拙极慢,幼稚异常,但在你快招急攻这下,依然只一招间便制住了你。你道这是什么缘故?”
  谢恩茫然不解,道:“这是什么缘故?”
  谢绝道:“快,有时可以是一切,当你出手比敌人快上数倍时,你自然一出手就可以毙了对方。但慢未必不可胜快,慢,可以以逸待劳,先发后至,观尽对方招式变化之后,才施雷霆一击,击其虚弱空隙之处,必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谢恩道:“这么说,以慢胜快,乃武学之极诣了。”
  谢绝摇头道:“不。如果一味地慢,即与一个寻常武夫搏斗,也是必输无疑。武学的最上乘境界,乃是内外双修,快慢结合,刚柔并济,拙巧合融。你若想学得随波掌法的神妙之处,必须要多悟,即我刚才,一招‘拨草寻蛇’,先慢后快,待看清你招数去路之后,才放手一击,由极慢而转至至快,方能收出奇制胜之效。你要记住这样几句话:静,则如山岳;动,要若闪电;缓之极即是定之至,快之至便是锐之极。”谢恩默默思索,若有所悟,寻思:我若将这法门带入袖手剑法之中,却又如何?”
  谢绝道:“本门为什么要取名逍遥派?逍遥,即不受束缚、无所不往、随心所欲之意。逍遥派的武功向来没有定势,每招每式都可以视情况态势的不同而随时变化,只求克敌制胜,不讲剑招完美……”正说到这里,忽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传来。谢绝喝道:“是谁?”
  那人顷刻之间已来到了身前,一身黑衣,黑套罩住了整个头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谢恩先还以为是温红狐,及见来人竟是一个别毫不认识的蒙面人,大是惊奇,随即心中一凛:“这人也是一身黑衣,难道……难道就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影?”但见这人身法轻盈,轻身功夫颇为了得。谢绝似是认识那人,冷冷道:“尊驾驾临敝舍,有何指教?”
  那蒙面人恭恭敬敬地奉上一张大红请帖,道:“敝主请谢大侠父子务必于十二月二十二日去望乡台一会,敝主有要事相商。”
  谢绝父子面色齐是一变。谢恩心道:“这望乡台是阴间世界中的一个地名,这人请我们去望乡台相会,是什么意思?”道:“你家主人是谁?怎会知道我们住在这里,还知道我们是谁?”
  那蒙面人道:“小人只是奉命行事,一切事情缘由,小人一概不知。至于我家主人是谁,请贴上写得明明白白,少侠一瞧便知。”
  谢恩向请帖上望去,只见上面写道:“谢兄,敝人有事相商,请十二月二十二日携同令子及媳同赴望乡台一聚。敝人设宴相待,请务必光临。望乡门主高望乡拜上。”看到最后落款时,暗暗惊疑,在这人迹不到之处,居然还有一个什么望乡门,顿时联想起那两次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黑影,不用说,那两人必然就是这望乡门的。
  谢绝道:“谢某人与望乡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五年来一直各走各路,互不侵犯,既没有与望乡门结仇,也不想高攀,请转告贵门主,就说我父子初聚,想多享几天天伦之乐,没功夫赴会。日后有空,定当专程拜访。”
  那蒙面人冷笑道:“谢大侠武功一恢复,难道就想与本门翻脸?”
  谢绝道:“哼,贵门消息倒得的真快。只是我与贵门既非亲戚,亦非朋友,大可不必卖这个面子。”
  那蒙面人道:“那好,我就将这几句话原封不动地转给门主。嘿嘿,谢大侠武功盖世,自不必怕任何人,但你的儿子与媳妇未必就有你这么高的武功了。敝门碍着与你数年的毗邻之交,不好意思向你动手,你的儿子与儿媳可与我们没什么交情。好,谢大侠,在下话就说到这里了,明天就是二十二日,去与不去,由谢大侠自己斟酌。”施展轻功,飘然而去。
  谢恩道:“爹,这望乡门是什么路数?”
  谢绝摇了摇头,道:“这批人是五年前来到这里的,那时我还不知他们是什么人,只见他们行踪诡秘,出入都带着面罩。后来你母亲来了,方探出他们这一门叫望乡门,把自己居处的悬崖叫望乡台,但到底是什么来历,却也没探出来。数年来,因为他们怕你母亲,所以一直不敢对我怎样,今日不知是怎么了,竟敢找到我头上来。”
  谢恩道:“咱们去不去赴会?”
  谢绝沉吟道:“那小丫头的生死我倒不担心,就是怕你……这些人阴险毒辣,防不胜防,我此时武功已复,虽不怕他们,但也忌惮得很,万一……”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意思却清楚明显得很。
  两人继续练功,到得中午,回屋吃饭。温红狐双目红肿,泪痕未干,显然刚刚哭过,见两人进来,忙端上饭菜。
  谢绝冷冷道:“怎么?住的不开心?不开心就给我走!”
  谢恩道:“爹!”谢绝不答,哼了一声,自顾自吃饭。
  下午又练了半天,当回屋时,谢绝道:“我考虑好了,决定明天赴约。恩儿,你去告诉那小丫头一声。”
  谢绝道:“是。”心想:“不知明天此行是凶是吉,凭我们三人的武功,自保当没问题,就怕望乡门施什么阴谋诡计,那可防不胜防。”又想:“不知这望乡门主是什么厉害人物,倒要见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