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风尘侠隐 4
房门忽然被推开，谢恩走进来道：“爹，这颗天心丸，不知于你恢复功力是否有用？”原来谢恩隔窗见到父亲的脸色，已知收效甚微，想起自己尚存一颗天心丸，于是与温红狐一说，便拿了出来，走进房门。
谢绝又惊又喜，道：“快拿来！”
谢恩打开药匣，递了过去，一股异香立时弥漫满室。谢绝双目放光，取过天心丸吞下，顷刻之间，面上便泛起红潮。谢恩退出房，将门带上。
温红狐道：“恩哥哥，怎样？”
谢恩道：“但愿这颗天心丸能助爹爹解开死穴。”
两人坐在桌边，谈谈说说，心怀忐忑，不知结局如何。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忽听得呼呼声响，接着传来砰蓬之声，谢温二人吃了一惊，齐齐站起身来。还未奔至门前，蓦地里喀喇一声，房门当中破了一个大洞，木屑纷飞，整个房门都差点塌倒下来，接着豁喇喇一阵大响，那座沉重的药橱居然被他打翻在地。
谢温二人对望一眼，目中尽是震骇之色，谢绝这一拳虽打穿了木门，但拳头显然并未沾上门板，二人立于门外五尺之处，犹感扑面拳风凌厉之极，雄浑老辣之处，赫然也不逊于温逐客。二人冲进门内，只见满室生风，狼籍遍地，木块破凳已被牵引得满地乱滚，谢绝掌势纵横，容光焕发，飞舞来去。
谢恩喜呼道：“爹爹，你武功已恢复了？”
谢绝并不回答，依然拳打足踢，风声虎虎，身手矫健之极。谢温二人见他掌力沉雄，掌法严密飘逸，不禁又惊又佩。谢绝二十年来积郁难宣，此时方才得以发泄，一套平生最得意的随波掌法打完之后，长啸一声，谢温二人只觉双眼一花，他身子竟已如幽灵般到了门外。谢温二人就站在门边，但于他是如何掠出门外的，竟是懵懂不知，只感有一阵清风拂面而过，根本没见他曲膝作势，身法之快，当真是有如鬼魅，直让人匪夷所思。二人吃惊之下，赶紧纵出门去。
只见谢绝又练起了另一套逍遥游拳法，之后又练了一套降龙伏虎拳与三才十八掌，一边打一边振吭长笑，神情愉快无限。一套三才十八掌打完，长啸一声，凝神收功，气回丹田，只觉浑身精力充盈，舒畅无比。
谢温二人禁不住大声喝采。谢绝道：“恩儿，谢谢你的天心丸。”
谢恩道：“爹爹，这天心丸其实不是我的，是红狐狸送给你老人家的。”边说边悄悄向温红狐眨眨眼睛。温红狐脸一红，垂下头去。
谢绝向温红狐望了一眼，只哼了一声，竟不象先前那般仇视，道：“恩儿，你跟我来。”转身向左侧行去。他健步如飞，转眼间去了十余丈。
谢温二人赶紧跟上，哪知谢绝突然回过头来，指着温红狐，道：“你，给我回去。”
谢恩惊道：“爹爹，你要干什么？”
谢绝道：“这二十年来你爹爹无所事事，悟得了不少武学原理，如今要教于你，岂能让她瞧见？咱爷儿俩到那边去。”身躯一晃，已在数丈之外。谢恩见爹爹不再对红狐狸疾言厉色，已是极为难得，哪敢再惹恼父亲，低嘱了温红狐几句，随后跟去。温红狐怏怏不快，可也无可奈何，只得独自走向小屋。
谢绝率先到了一个山坳之中，谢恩随后跟来，将到坳口时，突见一条黑影在左侧一闪而过，谢恩惊喝道：“什么人？”但那人一现即逝，不见踪影。谢恩心存疑惑，见父亲遥立坳口，向自己招手，当下急奔过去，道：“爹，适才我见到一条陌生的人影，不知附近还有没有隐居着旁人？”
谢绝面色微微一变，道：“别理他们。来，咱爷儿俩过几招。小心了。”不等谢恩发话，倏的一掌，已击向他面门。
谢恩见来势凌厉，不及细思，忙晃头侧身避开，右手虚晃，左手直伸，向他肩上要穴拿去，正是一招精妙上乘的擒拿手法。谢绝倏的回臂下击，啪的一声，谢恩手背上已着了一下，火辣辣的烧疼。谢恩吃了一惊，甩了甩手，却只是疼痛，并未受伤。心下惊骇，退了一步，迅速变招，左手化爪为掌，向谢绝腹部拍出。招才出一半，忽然风声飒然，腋下天泉穴、胸部膻中穴、小腹气海穴已尽在对方掌力笼罩之下。
谢绝叫道：“出右掌，‘江涛拍岸’。”话音未绝，双掌已双双印在谢恩胸口与小腹之上。谢恩吃了一惊，左臂挥出，击往对方头颈，才挥出一半，整条手臂忽然酸软难当，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谢绝怒道：“为什么不出右手？若我是敌人，这双掌掌力一吐，你此时焉有命在？心不在焉的，怎么学得成上乘武功？”
谢恩道：“是。”右手握拳挥出，砸往对肩井，拳离肩井穴尺余时，蓦然张开化掌，向下一沉，斜劈对方左胁要害。这一招变化精微，深得拳法秘诀。谢绝喝道：“好！”沉肩转腰，左掌挥出，迎往对方右掌，右手倏出，点向谢恩咽喉下三寸“合气穴”。
这一招挟带内劲，声势猛厉，化解正道，乃是先避其锐，觑其机隙，再进而攻之，但武学之道来不得半点差池，谢恩这右掌若能蓄足内劲，自能变化随心，收缩自如，但此时内力全无，虽然招数精奇，但变化之快又怎及得上谢绝？这一掌来不及半途缩回，已与谢绝右掌对上，只听得啪、蓬声响，谢恩身子飞起，重重地撞在山壁上，真气反弹，又向前扑出，俯栽而下。谢恩身处劣势，脑子仍极清醒，迅速调息运气，半空一个筋斗，稳稳落地。
谢绝皱了皱眉，道：“恩儿，你右手怎么了？受了伤吗？”
谢恩不敢相瞒，于是将一切情由简略叙述了一遍。谢恩越听越气，待得谢恩说完，右手挥出，喀喇一声，打折了一棵碗口粗的药树，道：“哼，又是冷重天。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顿了一顿，道：“恩儿，你右臂已废，今后可要好好习练左手，右手能使剑，左手照样能使，只是你日后要多加苦练，待练得左手如右手一般纯熟，你的武功照样可以大成。因左手使剑，反能收出奇制胜之效，这也正是我逍遥派武功的宗旨之所在。”
谢恩道：“是。”寻思：“爹爹的话不错，我一味消沉淡漠，怎么就没想到左手照样可以使剑？”
谢绝道：“我自二十年前被冷重天那狗娘养的封死气穴之后，二十来年一直未曾放弃努力，今日天可怜见，竟得你们送来世间奇药助我恢复功力。但若无这奇药相助，再过二十年、三十年，我仍然会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去，直到气穴被解为止。恩儿，你懂我的意思不懂？”
谢恩跪拜道：“爹爹教训得是，恩儿明白。恩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一片苦心。”
谢绝微笑道：“你明白就好。起来罢，现在我传你随波掌法。这随波掌法是本门第二代掌门所创，其中含蕴无穷无尽的奥妙，变化之精微向为本门掌法之冠。本门最精深的武功共有八项，我们师门四师兄妹每人择其所好，学了两项。我学的就是这穷一生精力心血也学不完学不全的随波掌法与一门大周天吐纳补神法。”
谢恩道：“那本门其他六项最精深的武功又是哪六项呢？”
谢绝道：“无妄功、袖手剑法、日月掌法、满天星剑法、缥缈剑法与摘星功。这六门功夫各以逍遥游无所不往、无所不能为核心主旨。无妄功乃先辈掌门采撷佛门武学精旨，糅合自己一生的心得，穷尽一生的心血所创，可与少林寺的易筋经媲美，而修炼之法却要较易筋经简易方便得多。满天星剑法与随波掌法相提并举，一剑一掌，俱为本门变化最为精微、最为无尽的两门武功。日月掌掌法简易，掌力却是奇诡万状，忽阴忽阳，防不胜防。袖手剑法乃本门剑法中出剑最快的一种，缥缈剑法意旨则注重空蒙、虚无，长剑似乎无所不在，而给人的感觉却越虚无则越得剑法之精髓。摘星功是本门至高无上的轻功，练至最高境界，凭一口气上提，双足互蹬，能猱升八九丈之高度。而我所习的另一门神功大周天吐纳补神法则与这七门武功又自不同。这门功夫气息只行于内，不运于外，但遍行周身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无论你受了多么严重的内外伤，只要神智尚清，运起此功，七日七夜之后，便能复原。这八项最高深的武功，各有偏重，但练至最高境界之时，其实却是互有共通之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