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风尘侠隐 1
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头道：“轩辕门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可有小老儿效力的地方么？”
轩辕潇湘还礼道：“众位前辈仁兄客气了。请问大伙儿看没看见一红一青两个英俊美丽的少年男女经过此地？”众人一听此语，面上露出各种各样的神色，有的惊讶，有的恍然，有的微笑。
那老儿道：“原来轩辕门主的目的与我们大同小异，大家一起坐下来罢，我们大伙儿正在等他们老人家驾临呢。”
轩辕潇湘道：“怪不得每家客店都聚满了武林同道，原来你们早串通好，来这儿等的。”
那老儿道：“可教轩辕门主见笑了。”
店掌柜的忽然道：“小店中便住有这样两位客官，不知可是你们要找的人？”
轩辕潇湘大喜道：“他们住哪间客房？”
掌柜道：“就是第一排右首第二间。两人都骑着骏马，是一对粉妆玉琢的可人儿。”轩辕潇湘不待他把话说完，已向谢温二人的客房奔来。
谢恩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开门走出去，道：“轩辕前辈，晚辈这厢有礼了。”
轩辕潇湘一跳让开，道：“谢公子，温姑娘，可千万别与我闹虚礼。咱们进去谈。”当先跨步而入。谢温二人退回房里，关上房门。
店中诸豪都是大惊失色，见谢温二人男的潇洒英俊，神采飞扬，女的一身红衣，连雪白的脸蛋都被映衬上一层淡淡的红霞，正是自己众人要等之人，自己所谈之话只怕隔墙都被他们听了去，不由暗暗叫苦不迭。
轩辕潇湘道：“在下也是受人所托而来，不过不是送药，而是给两位讲一个故事。”
谢恩诧道：“什么故事？”
轩辕潇湘道：“有关七窍玲珑箫与紫光飞凤笛以及《大江东去》、《江湖行》两曲谱的故事。”
谢恩又惊又喜，道：“我只知道四件东西事关一个大秘密，但到底如何，却是毫无所知，轩辕前辈肯给我们释难解疑，当真令我俩感激无已。但不知那托你之人怎么知道此事，而要你来告诉我的？”
轩辕潇湘不答，目光移向前方，道：“这四件物事是我门祖辈所遗，后来流落江湖……”
谢恩骇然道：“贵门所遗？”
轩辕潇湘点了点头，续道：“关于它们，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有人说凭这四样东西可以找到一座宝藏，有人说它们合璧，便是一门极高深的武功；也有人说，从它们之中，可以知道一位当今或者前几辈奇人的生平事迹、武功身世；又有人传说，它们其中藏着一个大阴谋，事关天下千万百姓的生死存亡，若无人识透其中的奥秘，并去破坏消弥这个大阴谋，天下芸芸众生便要无一生存。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据我师父一生研究寻查与我二十多年苦心追究，觉得它们应偏重于一门武功，近年来我亦已从江湖行曲谱中悟到一些以乐音攻敌的窍门，只是无七窍玲珑箫与大江东去曲谱的配合，却无法再深入下去。第一种宝藏说法，似乎有几分可信，但若真藏有这样一份宝藏，数十年来，为这四样东西武林中只怕早掀起滔天巨浪，无数江湖人物、武学好手要丧身于这四样东西之下了。第三种说法未免无稽，有谁又肯为了一人的生平事迹而故弄玄虚呢？除了武学较为吸引人外，其它事情若不事关已身，别人又怎肯去探知他人的隐私？第四种说法不但无稽，而且显得有些可笑了，这两册曲谱至少已有三四十年的历史，若有什么大阴谋，也早已发生了，任何人也不可能预测到三四十年后世上会发生什么怪事。因此这三种说法都可以排除在外地人，剩下的那就只有武功一说了。先师曾悟出不少以乐音攻敌心神、乘其机隙的法门，为了更进一步揭开它们的秘密，就将本门改为箫笛门，以引出另两样东西。谁知心愿未偿，便已遗憾而逝，临终之际，将紫光飞凤笛与江湖行曲谱及掌门之位传于我，要我继承他老人家的遗志。唉，二十余年来，一直无法觅得七窍玲珑箫与大江东去曲谱，前日遇见谢公子手持此箫，不料比试之下又将笛、谱输于你。也罢，索性好人做到底，如果谢公子能完成先师遗愿，想必他老人家也定当会含笑于九泉的。”
谢恩道：“那要经过怎样的途径，才能知道这个大秘密呢？”
轩辕潇湘黯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这《江湖行》曲谱中，便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武学原理、攻御法门，我与师弟韩笛子同是参研这一册《江湖行》，师弟吹出的却尽是恐怖凄厉、摄人心魄之音，似乎已走入魔道，而我虽一节一拍，吹得堂堂正正，正大光明，但始终没什么进境，只能以此娱已娱人，却不能收到压服群难、震惊天下之效，不知什么地方差了一节，以致总不能领会其中精深博大的武学要旨。”
谢恩道：“真有这么厉害，怎么我吹奏‘大江东去’时却从无这种感受？”取出七窍玲珑箫与《大江东去》曲谱，道：“轩辕前辈，你来吹奏一曲看看。”
轩辕潇湘目泛异彩，道：“好。”接过玉箫，细细摩搓一番，然后手按箫就口，吹奏起来。箫音中蕴含内力，情致激昂，曲调铿锵，谢温二人与店中数十人的心弦都随着乐韵一齐跳动。箫音若隐若显，象是江水自远方天地连接之处滚滚而来，箫音渐响，愈变愈高，来势愈急，水声愈响，滔滔不绝，到最后轰然巨响，宛如白浪山崩、巨涛裂堤，兼夹雨末丝洒，正是一首“大江东去”。
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异常，曲调流转，有如行云流水，岂料音调愈拔愈高之后，箫音中忽然发出一阵撕帛裂金的刺耳之音，难听已极。谢温二人一愕，只见轩辕潇湘神色大变，俊白的脸急涌上一股血色，一张脸竟成了紫色。谢温二人惊愕未定，轩辕潇湘忽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抛开玉箫，端坐于地，闭目行功，脸色忽而绯红如血，忽而苍白若纸，身子象打摆子一般连连颤抖。
谢恩二人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又是吃惊，又是困惑。过了许久，才见轩辕潇湘脸色渐渐恢复原状，睁开双眼。谢恩急道：“前辈，你怎样？”轩辕潇湘摇摇头，站起身来，忽然一个踉跄，扑在椅上，双腿酸软，重伤之后，竟不能站立。
谢恩急扶起他，道：“前辈，你怎么了？”
轩辕潇湘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这乐曲中果然含有一门高深的内功，我修为不足，强行吹奏，受了内伤。不过两位不要担心，我修养几天便会好的。”取出一粒治疗内伤的丹药，吞下肚去。
谢恩心中不解，想问他：“为何天下吹奏此曲者千千万万，却从无一个受内伤？铁二哥与自己曾无数遍吹奏此曲，也从没什么异常？”但见他神色疲惫，神情萎顿，到口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轩辕潇湘道：“你一定想问我为何你吹不受伤、而我吹要受伤的原因是不是？”
谢恩被他说中心事，也就不再顾虑，道：“正是。”
轩辕潇湘叹道：“那是因为我吹奏时用上了内力。内力乃人本身真元内气，与精神气血息息相连，内力一运行，精神气血必也随之运行，吹奏乐曲时，若用上内力，而内力吹至一处时却忽然阻滞，吹不下去了，你想那会导致怎样的结果？重则毙命瘫痪，轻则吐血受伤。我……我还算是幸运的了。”
谢恩暗暗吃惊，道：“这不是邪派武功吗？”他自幼即学玄门正宗内功，无妄功亦是正宗佛门内功，修习内功正道，俱讲究循序渐进，只要不冒功急进，从来不会走火入魔，一听这乐曲之中的内功竟如此霸道，练不成自己反而要受内伤，不由惊怒。
轩辕潇湘摇头道：“公子错了，这并不是邪派武功，只是我吹奏的法子不对，以导致引火烧身，并非这门内功的过错。”
谢恩怀疑道：“哦？”
轩辕潇湘道：“到底错在何处，我自己也说不上来。只要领会了其中的奥秘，将全身心都融入此曲之中，我想一定可以吹完这支曲子，吹完这支曲子，内功便练成了。”
以温逐客武学上的见识、江湖经验的丰富，可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窥，但谢恩温红狐学艺十余年，却也从未听他说过以乐音可以制敌死命的，这时都是大感新鲜。谢恩道：“你教我们吹《江湖行》。”
轩辕潇湘道：“我正有此意，以让你们能更顺利遂我先师之遗愿。”当下一个教两个学起来。轩辕潇湘教的一心一意，谢温二人也学得全神贯注，客店中笛声不断，夕阳渐渐西坠。店堂里数十位江湖豪客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大声喧哗，更不敢先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