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迢迢珠峰 4

  温红狐道:“你有没有本事治得好?”
  孟神农眉头一皱,止住笑声,仔细察看谢恩右胸脉断之处,过了半晌,面色沉重起来,道:“他的经脉缩短了至少有一寸,被我徒儿用金针截脉的手法定住,暂时不致恶化。但若想复原,却是千难万难。”温红狐心头一凉,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孟神农见她面色难看,怕她一怒之下药箱不还给自己了,忙道:“姑娘别急,谢少侠伤势虽严重之极,但并非就无法可救。若得一位功力极其深厚的大高手相助,我尚有一线之机。”
  温红狐道:“我哪里去找一位功力深厚的大高手?”
  孟神农道:“这事好办,只怕你们的师父便能够。只是另有一件事却很难办。”
  温红狐心头更凉,道:“你说。”
  孟神农道:“他的经脉已经缩短,无法再使其长大,只有自另一人身上取下一寸余长的筋脉接续上去,再用外力使其贯通才成。只是世人千万,有谁又愿自废一臂而借这寸余筋脉呢?”
  温红狐道:“孟前辈等等,我去去就来。”迳自穿窗而出,片刻之后转回,手上拿着一截两寸来长的血淋淋的筋脉,道:“够不够?”
  谢恩惊道:“你又杀了人?”
  温红狐咬牙不答。孟神农叹道:“姑娘有所不知,也怪在下刚才没将话说清。这段筋脉须取自活人身上,而这人功力要与患者相当,那才有用。若寻常普通百姓的筋脉也能用,我也不用这么发愁了。”
  温红狐面色苍白,身子颤抖,忽然拔出匕首,往自己右胸筋脉处插下。孟神农“啊”的一声,倒退两步。谢恩见到白光一闪,已知不妙,迅速移形换位,其时阻止温红狐已然不及,谢恩身躯一晃,直向她怀里抢入,挡在她胸前。
  温红狐惊叫一声,她这一剑快如闪电,剑至中途,硬生生的定住了,但剑尖已刺入谢恩后背少许,不由花容失色,左手一颤,叮当一声,匕首脱手落地,急扶住谢恩,道:“恩哥哥,你怎么样?”语音惶急,心中焦惧无比。
  孟神农趁机抢过他那宝贝药箱,飞身跃出窗外,道:“小娘们,别傻了,现在没有高人驾到,就算你舍臂救郎,我也无能为力。”怕两人追出来,说到一半,已然开始逃走,待最后一个字隐隐传来,暮色沉沉中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温红狐哪有心情再去理他,急忙替谢恩包扎伤口,一边包扎一边不停声地问道:“你痛不痛?”好象每一细微的动作,都会牵动他的伤口似的。其实他这一剑只刺入几分,不过破了点皮,流了些血而已,纯属皮外之伤,并无大碍。
  谢恩道:“你答应我,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你这般待我,我已感到非常非常满足,非常非常幸福了。如果你自残手臂,反而会使我痛苦内疚万分。你愿意我痛苦吗?”温红狐摇了摇头,忽然放声大哭。
  雪峰峻谷之间,踽踽行着二人二骑,马上乘客,都是年轻俊美的少年,一个满身红衣,鲜艳夺目,一个一袭青衫,落拓不俗。两人脸上都挂着淡淡的忧愁,各有所思。
  忽然山岩后转出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拦在二人马前。两匹马长声惊嘶,收蹄后退。马上少年男女一愕,道:“你是谁?拦住我们的路干嘛?”这两人自然是前往珠穆朗玛峰的谢恩与温红狐了。
  那中年汉子面容肮脏,头发蓬乱,似是一个乞丐,见两人受惊,忙道:“小人该死,惊着了两位老人家,请两位老人家大容大量,原宥则个。”
  谢恩莫名其妙,道:“你开什么玩笑?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
  那中年乞丐道:“无论如何,小人冲撞了两位老人家,就是小人的不是。请两位老人家一定要瞧在小人是无意的份上,饶恕则个。”
  温红狐听他左一句老人家,右一句老人家,乐得格格娇笑,道:“恩哥哥,你说饶不饶他?”
  谢恩道:“为什么不饶他?他与我们无冤无仇,无意惊了我们一下,又如此低声下气的求恳,再不放他,我们就不是人了。”
  温红狐道:“你不是人,就是神仙。”手一挥,向那中年乞丐道:“你去吧,恩哥哥说放你就放你。”
  那中年乞丐道:“多谢老人家。小人受人所托,带来一药,不知于这位谢……那个老人家有没有用。”
  温红狐面色一变,喝道:“你……”
  那中年乞丐自感失口,忙道:“老人家恕罪,小人口不择言,说……说出了……罪……罪该万死……”见温红狐目光严厉,愈说心中惶惧之意愈盛,到得后来,语音颤抖,竟然不能成声。
  谢恩笑道:“红狐狸,你吓他干么?这位大叔,不知你受何人所托?那人又怎知在下身有残疾,要你送药来?”
  中年乞丐道:“那人是当今武林地位至高无上的一位奇人,嘱托过小人不可将他身份说出。小人就是有一千个大胆,也不敢违背那位老前辈的旨意。请您老人家不要再逼小人,否则小人必死无疑。”
  谢恩暗暗吃惊:“我何时认识了这样一位地位至高的武林前辈了?即算是丹妹,金碧玉这名在江湖上虽然响亮,但又怎说得上至高无上,丹妹又怎称得上武林前辈?她又怎能号令得动这西域化外之地的江湖人物?瞧这人对我们恭恭敬敬的态度,当不致假,难道我无意之中认识了一位武林前辈?这人会是谁呢?轩辕潇湘吗?孟神农吗?都不象。”一瞬间,心中流过许多人物的名字,一个个排名过去,自己的娘虽有这本事,却无这面子,当今武林,似乎除了重天教主与鬼门关主之外,便无第三人能将势力伸及西域,但这两个老魔头与自己生死大仇,又怎会这么好心?
  温红狐向那中年乞丐道:“你带来了什么灵丹妙药?”
  那中年乞丐不敢抬头,恭恭敬敬地将一个玉瓶奉上,道:“这瓶伤药乃是本派秘制,名叫‘九胆丸’,乃以九种奇珍异兽之胆制成,于止血生肌、定神顺气最具灵效,不管伤势多重,服下三粒,都会转轻。不知于这位老人家可有用处?”
  温红狐秀眉一竖,道:“你称他‘老人家’,是要咒他快死吗?”
  那中年乞丐大惊失色,慌忙下跪,结结巴巴的道:“小……小人万万不敢……”
  温红狐道:“他受的根本不是寻常内外伤,你却拿这些寻常药物来给他吃,那不是要他快死却是什么?你才真是该死,该死!”那中年乞丐面如土色,不住磕头。温红狐将马头一拉,避开他跪拜,道:“这可万万不敢当,你这不是要折我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