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迢迢珠峰 1

  温红狐哪肯将灵膏交出,笑吟吟的道:“我问的第一件事,便是这驳筋续骨膏。请问两位,这驳筋续骨膏是否真能驳筋续骨?真有你们所说的那么神奇?”
  孟韩二人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道:“难道以我们天下第一名医与箫笛门副门主的身份还会造假药骗你不成?”
  温红狐道:“如果经脉断了,并且不能再续接,是否还能治得好呢?”
  孟神农道:“谁的经脉断了?”
  温红狐道:“我的一个朋友。”
  孟神农沉吟道:“那就要看具体情况如何了,如果伤不严重,料来也治得好,如果伤得太重,我……我也很难下断言。”
  温红狐道:“呸,还胡吹什么神医?什么灵丹妙药?原来都是小病医不死、大病医不好的骗人东西。这狗屁膏药咱们不要也罢,你俩趁早也将天下第一名医与箫笛门的名号摘掉才是。恩哥哥,咱们走。”谢恩不解其意,素知她精灵古怪,此举必有用意,便也随她一同向马匹走去。
  孟神农窘道:“这……这……”想辨解几句,温红狐却已走远。
  韩笛子闻言大怒,道:“站住!你……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诽谤我箫笛门的不是……”见谢温二人已愈走愈远,怒啸一声,几个起落,拦在二人身前,喝道:“站住!你诬蔑我箫笛门,非要把话说个明白不可,不说明白,两位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了。”取出玉笛,十指按孔,横在嘴边。孟神农大惊,慌忙逃出百丈开外。东倒西歪、萎顿于地的北斗七剑眼中也露出惊恐惶惧。
  温红狐道:“刚才你已奏了一曲,我们都已领教了。恩哥哥,你也让他品尝品尝你的‘大江东去’。”
  谢恩道:“正是。”从腰中解下七窍玲珑箫,吹奏起来。箫声清亮,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婉转柔和,正是一曲《大江东去》,但箫韵平和中正,丝毫不含摄人心魄的内力。北斗七剑听得心旷神怡,一时之间,似乎忘了身处险境。
  韩笛子面色微变,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七窍玲珑箫,凝视良久,忽然问道:“你这箫叫什么名字?”
  温红狐早料到他有此一问,笑道:“只要你们箫笛门中有人能在内力上胜过他,这支玉箫便归他所有。”
  韩笛子双目放光,急声道:“此话当真?”
  温红狐道:“绝无虚言。”
  韩笛子道:“那好,咱们三日后再会。”驳筋续骨膏也不要了,健步如飞,在雪地里飘然而去,转瞬间便只能见到一点青点。
  谢恩万万料不到他说走就走,又惊又喜,道:“红狐狸,你是用什么方法把他骗走的?”
  温红狐笑道:“七窍玲珑箫啊。”
  谢恩骇然道:“七窍玲珑箫?”蓦地里想到一事,韩笛子擅奏笛曲,他的门派又取名箫笛门,与铁二哥的名号正有共通之处,只怕与紫光飞凤笛与《江湖行》曲谱有极大的干系,即便不拥有这两样东西,必也知道不少不为人知的内情,道:“对,你好细心。”随即想起韩笛子这一去,必是搬援兵去了,三日之后,只怕有更强的对手来到,不禁又担忧起来,道:“红狐狸,你把话说得太满了,三日后只怕我们得不到紫光飞凤笛与《江湖行》曲谱的任何消息,七窍玲珑箫反而被他们夺去。”
  温红狐道:“你放心,到时我自有对策。”
  孟神农见韩笛子骤然离去,虽不明其中内情,却是大喜过望,身形微晃,已来到二人面前。温红狐不待他开口,便道:“你说我武功不如你,那便试试看。”倏地剑光一闪,一道闪电从袖中射出,噬向孟神农的咽喉。
  孟神农一直以为她武功比已为弱,哪料得到她袖中竟藏飞剑,吃惊之下,剑尖已来到身前尺余处,幸好孟神农久历大敌,处惊不慌,身子一扭,腰肩一晃,向旁滑开五尺,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利剑穿喉之厄,只觉脖子微微一痛,颈上已被割了一条极细极浅的伤痕,隐隐流出血来。
  温红狐道:“我这一剑是手下留情。咱们再来打过,看是谁输谁赢。”刷刷两剑,一刺左肩,一刺右胁,分进合击。孟神农已见识到她那快如电闪、诡秘异常的剑法,先前那一丝轻视之意,早飘飘扬扬飞往爪哇国中去了。当下身子连晃,凭着奇快的身法,在剑光缥缈之中穿来插去。
  温红狐一剑快似一剑,剑光如流星飞絮,飘瞥无定,孟神农见眼前闪来滑去的尽是亮晶晶的剑光,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哪敢分神半点。一个凭着出剑快,一个仗恃身法奇,两人一晃眼间斗了五十来招,仍是不分胜负。
  温红狐见一时半刻奈何不了对方,喝道:“孟老头小心着,厉害的来啦!”剑光霍霍,一招“三顾茅庐”,一连三剑,刺向对方头颈、胸口、小腹三大要害。孟神农见来势凌厉无俦,脚下一滑,早已滑开三尺。哪知温红狐这一招却是虚着,剑至半途,忽地收回,接着一招“满天星斗”,剑光如电,抢先将孟神农的立身之地紧紧罩住。
  孟神农脚步未定,便见身周俱是白茫茫的剑光,大吃一惊,惊惶之下,不假思索,身子一晃,将背上的药箱荡了过来,向温红狐前胸撞去,随即脚尖一点,飘身后退。只听叮的一声,温红狐剑尖在药箱上一点,药箱受她劲力所激,反向孟神农飞去。孟神农又是一惊,他这药箱看似寻常,其实是以精钢所铸,没有五十斤,也有三四十斤,加上他这一掼之力,少说也有数百斤力道,料这娇怯怯的美貌小丫头不敢直撄其锋,必要闪挡,哪知她竟只以一点之力,就反将这数百斤力道转了方向,不但拿捏准确,用力巧妙,不差毫厘,妙到毫巅,而且膂力之强,内力之厚,显然也不在已下。这一惊非同小可,武学上偏重招式的门派武功虽然可以速成,但无论何门何派,于内功上却必须循序渐进,绝没取巧捷径可走,这姑娘最多不过十七、八岁,就算从娘胎里练起,也不过十七八年内功修为,何以内劲之沉雄老辣,却象是一个具有二十五年以上修为的武学高手。从娘胎里练功的道理是决计没有的,唯一可以解释的是她修习的内功奇妙之极,进境神速,修习一年抵得上别人两年。但这种奇功,他行走江湖四十余年来,别说见所未见,直是闻所未闻。眼前这少女剑法离奇诡异,内功雄厚沉实,武功之高,已达一流高手之境,江湖上却从未闻这号人物,难道天下又出了什么神奇人物不成?又或是这两名少年身有隐秘要事,不敢吐露真实身份?
  他心中猜疑未定,剑光闪闪,冷森刺骨,温红狐的短剑又刺到他面门,急忙贯注内力,双手捧住药箱,往上一挡。当的一声,双臂一震,居然有些发麻,箱上也开了一道口子。温红狐短剑回收,又袭向他下盘空门。这时他铁箱尚举在头顶,不及挡架,忙一个盘龙绕步,向旁避开。温红狐剑招绵绵不绝,滚滚而出,前招未老,后招甫继,虚虚实实,变幻无端,有时一剑刺出,中途之中居然连变了三次招,原来是刺左肩的,当剑尖递至对方身躯之时,却已转到了右小腿,忽虚忽实,令人捉摸不透。
  孟神农虽然得天独厚,身法比常人要快上一倍,但在她这般诡异绝伦的剑法下却感束手缚脚,半点也施展不开来,只有腾挪闪转,尽量躲避,接招才十余个回合,便已退了五、六步,神色间竟然有几分狼狈。
  袖手剑法乃逍遥派第二任掌门所创,剑法之中有着无穷无尽的奥秘,若只将剑招一招招慢慢使来,毫无特异之处,但一领会了其中的诀窍,就会感到这平平常常的七十二路剑法之中蕴藏着数之不尽的变化,越领会得多就会越感挖掘不尽。温红狐自从服了天心丸,内力大进,一日千里,不知不觉之中武学上的见识也是大增,于这袖手剑法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体会,新的创新。这时得孟神农这样一位高手练招,竟然越斗越是神完气足,兴趣盎然,剑招中的变化也是越来越多,许多奇妙之处自己脑中想也没想到,手中却自然而然就使将出来。不但看得北斗七剑挢舌不下,孟神农心惊肉跳,谢恩鼓掌大喜,温红狐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谢恩不能使剑,武学上的见识依然还在,此刻袖手旁观,于温红狐袖手剑法中的精微之处领会得清清楚楚,也看出了不少的不足之处,见她白白放过许多取胜的良机,心下大叫可惜,忍不住叫道:“红狐狸,‘白水茫茫’转‘大漠孤烟’,刺他左胁。”
  温红狐使了一招白水茫茫,剑光幢幢,封住了孟神农上下前后右,只留出左方一处空隙,随即一招大漠孤烟,刺向他左胁。孟神农见只有左方可避,自然而然向左侧滑开数步,哪知温红狐这一剑候在半途,他这一闪,就如将自已左胁自行向对方剑尖上撞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