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身世真相 3

  龙玉女摇了摇头,道:“你爹爹功力深湛,受了这点伤,怎么会死?当时你爹爹颤颤巍巍又站了起来。我听见他的大叫声,忙抢出去扶住她。这时满开阳、钟遍野三人又拦住冷重天斗了起来,但冷重天是本派大师兄,功力比之你爹还要高上一筹,三人联手,仍然落在下风。
  “你爹中了这一掌之后,也受了重伤,胸口衣服被烧焦,五脏六腑似乎都被煮熟了,全身热汗直冒,半天缓不过气来。我双目喷火,正欲夹斗冷重天,这时腹部突然又是一阵剧痛,这一次,却是丹儿来了。我忍受不住,与你爹同时坐倒在地。你爹惊问道:‘怎么了?’我苦笑道:‘又是一个。’两人脸上都是一片惨然之色,情知命不长久,长叹一声,听天由命。
  “温逐客抱了恩儿出来,嗤嗤两剑,以无声无息而又快如闪电的袖手剑法暗杀了钟遍野与蒲溪龄,只剩下满开阳一人,在两大高手夹攻之下,支持了几招,被冷重天一掌击中,跌入了山崖之下,想来也是不活了。满开阳的七十二大弟子见师父毙命,悲愤填膺,组成七十二地煞剑阵,一齐围攻上来。但冷温二人的满天星剑法、日月掌、袖手剑法精奇凌厉无伦,而本派既自称逍遥派,当然不只武功上高人一等,在星相八卦、棋琴书画、奇门易理、易容治毒等等学问方面都有极精深的研究,这小小的地煞剑阵又怎困得住他们。两人联手,但见血溅肢飞,惨嚎连连,片刻之间,七十二弟子便象切瓜般一个个倒下去,无一生还。当时那惨况,我们都不忍目睹,当真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南岭山巅之上血腥弥漫,似乎到了世界末日。
  “我们都清楚,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了。我腹中剧痛,强忍着不让丹儿生下来,你爹内伤未愈,也无再战能力,我们都只有等死的份儿,但想到我俩能死在一起,在凄惨之中还是有一丝欣慰的。
  “其时冷温两人还未对我忘情,都逼着我答应嫁给他们。我宁死不肯,他们先是以恩儿作威胁,后来又以你爹威胁,我早存了必死之心,任他们怎样说,也是不答应。他们恼羞成怒,竟然……竟然……竟然折断了你爹……你爹的一条右腿……”
  三人都“啊”了一声。叶丹青愤怒地瞪了温红狐一眼,若不是碍着谢恩,早对这个“狐妹妹”大骂出口了。
  龙玉女眼中也流下了两道泪水,顺着她美艳如玉的脸颊滑下,回想往事,缓缓道:“我当时就发誓道:如果你们再折磨他,我立即自绝经脉而死,你们永远也别想得到我。两个狗贼呆了一阵,不知怎的,大概是真的舍不得我死吧,竟然便答应饶了你爹一命。那个冷重天道:‘死罪可饶,活罪不可免。’封了你爹的全身气穴,废了他的武功,使他空存满身内力,却是半点也发挥不出来……”
  叶丹青又惊又喜,急道:“那我爹呢?爹现在在哪儿?”
  龙玉女道:“你慢慢听下去就知道了。你爹全身气穴被点,当下便晕了过去。冷重天道:‘他醒来后,你叫他走得越远越好,下次再让我们见到之日,便是他毕命之期。你若哪一日想通了,同意嫁给我们兄弟中的一人,这禁令才算解除。’说完与温逐客飘然而去。我忙叫道:‘孩子,还我的孩子。’但温逐客充耳不闻,越去越远,转眼间便在山峰间消失了。
  “我起身欲追,但腹中一阵剧痛,又坐倒下来,只觉再也难以抑止。这时候,上午的阳光暖融融的照下来,丹儿也要出生了。我正要松弛下来,以利你的出生,哪知这时候温逐客忽然又孤身一人上了山峰,对我道:‘你若哪一日想通了,便来天目山找我。儿子我一定给你好好养着,只待你来,我们父子三人共享天伦之乐。这儿子生得很可爱,名字我都给他取好了,就叫谢恩,谢谢我这个放了你一家三人性命的大恩人。’说完诡谲的一笑。原来他抱了恩儿去是想逼我嫁给他。我见他又要走,忙道:‘你先别走。’从你爹身上取出那柄你外公送给我们俩的‘断玉剑’,递给温逐客,道:‘做个信物,以后哪一日我若想通了,也可与孩子相认。’温逐客听我这么说,当然不会拒绝,笑容满面地去了。
  “这时我才松了一口长气,顺利地生下了丹儿。我知道冷重天心狠手辣,说过的话决不会作假,便给你爹服下伤药,日夜兼程地将他送往一个极隐秘、鸟兽灭迹、人畜绝踪的处所。二十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只是他的右腿跛了,武功废了,我……我一想起他的样子,就忍不住……忍不住想哭。”语音哽咽,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四人都是默默无语,一时之间,宽阔的内室寂静下来,呼吸可闻。叶丹青咬牙切齿,恨恨不已。过了好一会,龙玉女才止住悲痛,道:“那个地方寒冷之极,一年到头冰封雪飘,你们爹爹这二十年真是……真是受苦了……”一想丈夫的惨状,刚刚抑制住的悲痛瞬间又侵满心田,再度哭出声来。
  温红狐道:“真对不起,我爹爹他……他太过份了……害得谢伯伯……害得谢伯伯……”
  叶丹青怒道:“不用你假惺惺的来讨好!谢伯伯三字岂是你叫的。”
  温红狐见她秀眉倒竖,明眸圆睁,不敢接口,泪水汪汪地将目光移向谢恩,泣声道:“恩哥哥,我是真心的,叶姐姐不相信我,你要相信我。”
  谢恩搂紧她身躯,温声道:“我当然相信你。”脑中却是一片乱麻,寻思:“师父与冷师伯杀了满大伯满门,又如此待我爹爹,娘对红狐狸仇恨确实是可以谅解的了。只是不论师父以前怎样,这二十年来,对我却是一片真心的,他更将红狐狸许配给我,我岂能忘恩负义?可是爹爹的大仇……爹爹的大仇……师父死了,总不能报在红狐狸身上吧。要是这样,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让她受半点伤害。”往事一幕幕地自心底流过,心中矛盾之极。
  叶丹青道:“娘将爹爹藏在什么地方了?我想见见他。”
  龙玉女道:“这里的事情一完,明天我就带你们去。那地方号称天下第一高峰,冰川交错,终年积雪覆盖,越往高处走,就越寒冷,空气也越稀薄,亘古以来,还从未有一人攀得到峰顶。那里山峰险峻,雪崩不断,地势、天气之险恶,是天下闻名的。”
  叶丹青脱口而出:“那一定是珠穆朗玛峰?”随即脸露震骇之色,道:“爹爹就住在那里吗?听说每年都有许多登山勇士葬身于那里,尸骨不存,数百年来一直没有人能征服它。三年前轻功独步天下的一代大侠徐疾已在它的淫威之下丧生,爹爹武功全废了,又跛了一只脚,在那里怎么生活得下去?”
  龙玉女道:“你爹爹是什么人,那徐疾岂能跟比?你爹虽然武功已废,但内力未失,小小的寒冷又岂能奈何得了他。在那个地方,他伤势反而好得更快,而且更参悟了许多武学原理,这些年来我也受益不少,只可惜他自己却不能练。唉!”满腔遗憾与悲苦,尽在一声长叹中道出。
  温红狐道:“谢……谢伯伯后……后来怎样?”
  龙玉女道:“我把他安置好以后,便带着丹儿出来寻仇。我知道以自己当时的武功,别说对付两个人,就是一个人也不是敌手,因此只想寻找机会,暗中下手。同时又怕被他们认出来,就时常易容改装,以避人耳目。我先得知冷重天的消息,他却做了辽国的附马,想是已对我死了心。我见他戒备森严,极难下手,便转移目标,去找温逐客,哪知几个月后,却发现他也与女真族部落的完颜打骨打交上朋友,并娶了一个女真女子,手握重兵。我不敢贸然下手,便退了回来,伺伏待机。”
  三人都吃一大惊,叶丹青目中喷射怒火,温红狐脸色变得雪白,谢恩则更觉得世事变幻,令人加倍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