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身世真相 1
温红狐道:“哼,还说呢,你们鬼鬼祟祟的不让我知道,我就偏要知道。”
中年美妇的声音传出来:“恩儿,将她带进来。”
谢恩道:“是。”
只见温红狐的左右肩贞穴各贴着一枚珠子,心下骇异无已,一窗之隔认穴竟如此之准,这份功夫实足以傲视当世。当下将珠子取下,潜运内力在她腰间、背心上下推拿,缓缓渡进一股纯和充沛的真气。谢恩的功力此刻已甚为浑厚,而那中年美妇指上并未运出全力,因此被封两穴一触上这股真气,立时便解了。谢恩低声抚慰几句,携着温红狐的小手走入内室。
中年美妇脸露诧异之色,道:“这位小姑娘是谁?”
谢恩道:“她叫温红狐,是晚辈的师妹。”
中年美妇面色一变。
温红狐小嘴一撅,道:“你又是谁呀?干么打我穴道?”
中年美妇脸一沉,道:“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温红狐本来已甚是委屈,一听这话,早在眼眶中滚来滚去的泪水便流了下来。
谢恩忙道:“老前辈,小师妹不是外人,她……她是我的未婚妻。”
中年美妇厉声道:“不许你娶她!”
谢恩愕然相对。温红狐怒道:“他娶不娶我,又关你什么事?”
叶丹青一见双方要弄僵,忙道:“师父,狐妹妹确实不是外人,她真的是哥哥的未婚妻。”
中年美妇不理她,眼睛仍盯在温红狐的脸上,道:“你是温逐客的女儿?”
温红狐见她目光如刀似剑,心下颤栗,往谢恩怀里缩了缩,道:“不错。”
中年美妇冷笑道:“那就错不了。”上身倏然前探,左手虚划一圈,右手电射而出,拿向她肩头要穴。叶丹青、谢恩见她这一招突兀而出,快如电闪,都是骇然惊呼。温红狐脚步一错,在电光石火的瞬息之间,向左闪开一尺。这一尺之距虽小,但已脱开了对方掌风的笼罩。
哪知中年美妇的武功怪异之极,左虚右实可以随机转变,眼见对方躲过第一招,左手立即化虚为实,嗤的一声,扣住温红狐的肩井大穴,动作快得令人无法想象。三人齐都大骇,这时只要她掌力一吐,温红狐的武功可就废了。
叶丹青吓得大叫:“师父,不可!”
谢恩惊怒交迸,飕飕数掌,劈往中年美妇面门,掌影未消,烛光中白光一吐,袖手剑已出,剑如灵蛇,急刺向中年美妇咽喉。
中年美妇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现世!”不抵不避,右手食指弹出,真气激荡,透指而出,铮的一声,短剑一撞上这道真气,顿时便给荡开一尺。中年美妇咦的一声,谢恩也是啊的一下,退开半步。
一招互换,两人都是暗自吃惊,一个吃惊的是对方内力奇高,竟仅以一指之力,便弹开自己这一招迅捷无伦的攻击,而且来势凌厉辛辣,只震得自己手臂隐隐酸麻;一个吃惊的是对方打从娘胎练起,也不过二十年功力,何以却能挡得住自己这一招贯注了真元内气的一柱指。
谢恩眼见温红狐势危,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袖手剑法一招招使将出来,刺、削、抹、斫、剁、砍,青锋闪烁,剑影飘飘,凌厉狠辣,源源而出,刹那间方圆丈余之地俱是白茫茫一片剑影,将对方紧紧裹住。那中年美妇身处惊涛骇浪之中,依然从容不迫,不论谢恩从哪个方位进攻,她总是随手一指,或荡开剑锋,或攻其虚隙,便轻轻易易化解了。袖手剑法的要旨乃在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奇制胜,但那中年美妇好似极为熟悉他的剑法去路,密集的剑光不但伤不了她分毫,而且有时被她抢先出招,反而制住了谢恩下一招的剑路去向,迫得他半途收招。
谢恩咬牙坚挺,奋勇抢攻。那中年美妇左手扣住温红狐,仅以一根手指,便挡尽了他的诸般攻势,而且态度从容,不慌不乱,直似玩耍一般。温红狐只觉全身软绵绵的,酸麻异常,半分力道也施展不出。
叶丹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谢恩的七十二路袖手剑法很快使完,头上冒出了涔涔热汗。中年美妇怒道:“还有什么手段,一并使出来罢!”
叶丹青道:“师父,狐妹妹又没有得罪你,你干么要跟她过不去?她偷听我们谈话也是无心之过,你饶了她吧。”
中年美妇道:“她没得罪我,她父亲却得罪了我。”
温红狐道:“你胡说,我爹爹已隐居了二十年,从未见过你,怎会得罪你?”
中年美妇冷笑道:“隐居了二十年,又怎会生下你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温逐客骗得了你们,可骗不了我。”
谢恩心头一震:“是啊,师父隐居了二十年,又怎会有个十七岁的女儿?”童年的记忆虽然已模糊,但确确乎乎没有一个师娘,师父也从未提起过自己曾有一位师娘,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师父会骗自己吗?一时之间,念头纷至沓来。
温红狐道:“好啊,你说我爹爹得罪了你,那你说他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一言未毕,突然啪的一声,雪白的脸蛋上清脆的挨了一记。
中年美妇喝道:“在我面前,容不得你如此说话。”温红狐活了一十七年,一直受人宠爱,何曾受过如此委屈,只觉脸上一阵热辣辣的疼痛,怔了片刻,嘴一扁,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谢恩又是心疼,又是惊怒,道:“你敢打她!”短剑一挥,又要刺去。
中年美妇身形一荡,已带着温红狐轻飘飘退出丈余,喝道:“不报父母大仇,却替仇人之女拼命,你的良心何在?”
屋内三人齐是一震。谢恩喝道:“你胡说些什么?看在丹妹的份上,我不割你的舌头。你快把红狐狸放了,若伤了她一根毫毛,看我不……”
中年美妇冷笑道:“大言不惭。你不是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那就乖乖的安静下来听我说。若再提你那狐不狐狸的,我立即扭断她的胳膊。”
谢恩打了一个寒噤,但看她的话似不是唬人,也不敢再说,恨恨道:“好,你说吧,我在洗耳恭听。”
中年美妇忽然柔声道:“恩儿,我这么做,你恨我吗?”她这声恩儿叫得充满感情。
谢恩一呆,咬住了嘴唇不答。
中年美妇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你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姑娘了。唉,这也是冤孽啊,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让你在温逐客这个狗贼身边待了二十年。”
谢恩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中年美妇道:“丹儿,你也过来。我把真相隐瞒了二十年,为的就是受了温逐客这狗贼的胁迫。现在我已找到你,还忌惮他什么?其实,这二十年来我哪一日哪一夜不想跟丹儿诉之真相,我多想听她叫我一声‘娘’啊。”
此言一出,三人齐都大震。叶丹青结结巴巴的道:“师父,你……你……你是说……”
中年美妇点头道:“我就是你们兄妹俩的亲生母亲,恩儿极象他爹,不需要什么记认信物,我一眼就可以认出他来。”
谢恩头脑轰的一声,一股热血直冲上头顶,只觉一阵晕眩,心中空空荡荡的,迷惘一片,说不出是喜是惊,是酸是苦,一时之间,百感俱至,五味齐全。
叶丹青呆了片刻,突然哭叫一声:“娘!”扑进她怀里,喜极而泣。
中年美妇轻轻抚摸她的秀发,目中泪光晶莹,道:“恩儿,我知你一下适应不过来,心中的‘恶人’突然变成了自己的亲娘,如果换了我,也接受不了的。但你听我说完你的身世之后,你就不会再恨娘了。”
谢恩道:“娘,我……我怎么会恨你?”
中年美妇苦笑一声,望了一眼温红狐,只见她一双亮如点漆的大眼珠正睁得圆溜溜的,茫然地望着自己,道:“这个小姑娘是叫温红狐吧!也让她听听她的老子干的好事,好让她彻底死了这份心。”说着点了她章门、期门两穴,放开她的肩头,道:“只要你乖乖坐着,到时我自会解开你的穴道放你走。”
温红狐偎在谢恩怀里,目光怯怯的,哪敢瞧她一眼。
中年美妇见她楚楚动人,心下也不禁生起爱怜之意,暗道:“只可惜她是温逐客那狗贼的女儿,否则与恩儿倒真是天成一对,地造一双。”叹了一口气,道:“这事情却是要从二十一年前说起。那时候,你爹爹二十三岁,我十九岁,你那两个忘恩负义的师伯一个叫冷重天,一个叫温逐客,也都只有二十五、岁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