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江湖再见
“给我准备地图还有马匹，我直接去落幽山。”
苏元轻声道。
…………
城主府西院，凌冽的刀光如同雪片，道道刀影向着身前斩出，刀光重重叠叠，如同幻影般斩落
一个等身高的木人桩一下子爆碎开来，四散的木屑钉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小洞。
苏峰长出一口气，旁边穿着白色小袄的侍女扑闪着眼睛，将毛巾递上来。
苏峰先是一愣，而后对着侍女一笑，接过毛巾擦起汗来。
从跟着师傅开始，他就每日练刀，十几年下来这已经成了本能。
银钱他自然不缺，深宅大院的豪奢他也不是没有体验过，他这一身武艺，走到哪里都足以让他安身立命。
只是这些年走南闯北在江湖上飘荡，哪有这么好的条件，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日子才是常态，如果路上遇到间破庙，卷些稻草，那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享受。
“大人，厢房里已经备好热水，您要沐浴吗？”
小侍女眨着眼睛问道。
“我一个人静静，你去吃早饭吧，不用在这里守着。”
苏峰轻声道。
看着小侍女远去的背影，苏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从那晚苏元出手后，他就被人请到了这里，珍馐美味，红烛暖房，甚至还有两个侍女跟在身边随身伺候。
眼前的这一切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入源境巅峰的武者虽然不错，但也当不起城主府如此的厚待，恐怕这一切都是他那个小兄弟的面子。
“我半路碰到的这个小兄弟，到底是什么身份啊！”
苏峰轻叹一声。
那日他被请到城主府，便见过了惟安城的少城主，一个凝源境的大人物，竟然和他平辈相交，虽然他旁敲侧击的问过，但王寒玉却是语焉不详，只说让他亲自去问大人。
“大人不开口，我也不好多说。”这是王寒玉当日的原话。
城主府并不限制他的自由，只是隐晦的告诉他，那位大人正在闭关，这是想让他等到苏元出关。
外界纷乱，他来这惟安城，本来就是打算避风头的，他便干脆住了下来，看看那位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杀化源境如斩草芥，还有那晚的血色漩涡，两天前的寒焰天象，怕也是那位小兄弟的手笔，按江湖上的老话说，我这是遇上高人了？”
苏峰轻笑一声，走到一个八角小亭里，顺手将长刀放在一旁的石凳上。
小亭在一片梅花林中，寒冬渐深，嶙峋的梅枝上已经结出一个个小小的花苞，放眼望去，满眼皆是淡淡的粉色。
天地间极静，一阵寒风吹来，林中梅枝摇荡，四处皆是红影翩跹，暗香浮动。
一个白袍身影穿过梅林，在淡红花影中，向着小亭缓步走来。
“苏峰大哥倒是好生悠闲。”
声音从梅花林中传来。
“不悠闲还能怎么着，窝冬嘛，总得有个窝冬的样子。”
苏峰咧嘴笑道。
“喝两杯？”
“那就喝两杯。”
白瓷小酒壶，梅花处处开。
两个人也不说话，原本喝酒豪壮，嚷着要大碗的苏峰，倒是和苏元一样，眯着眼睛，端着小小瓷杯，一口一口抿着。
四周极静，两人也不说话，空气里飘着淡淡香气，梅枝上的细碎积雪落下来，轻微的哗啦声。
“泉州的老黄酒，温润醇厚，不愧是天下一绝。”
苏峰轻叹道。
“我还以为苏峰大哥只爱大碗喝酒，还想着是不是给你带个大碗来。”
苏元笑道。
“不一样，不一样，踏雪寻梅，忽逢老友，当温黄酒，以旧岁年华下酒，泛舟河上，见灯盏琉璃，花舫红翠，当饮女儿红，以满眼红尘下酒，日暮雪山，见万里巍峨，当喝北漠烧刀，以天地山河下酒，看景下酒，也要看人下酒，不然只是徒然坏了美酒，使明珠蒙尘，甚为可惜。”
苏元将杯中倒满，而后一饮而尽，他砸了砸嘴巴，皱着脸道：“一股子落魄味，还有三天没洗澡的汗酸味。”
苏峰先是一愣，而后大笑起来，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错，一股子落魄味。”
苏元站起身，入目所及皆是淡粉的梅林。
“准备去哪？”
“哪也不去，就这么飘着呗！”
他又倒杯酒，而后轻声道，
“这么多年习惯了。”
“我家在天临城，算是当地的土财主，秋天不收冬天也有余粮的那种，要不要来。”
苏元笑道。
“天临城啊！”苏峰皱眉道。
“太远太远，咱路费还没攒够，等老苏我把这三山五湖看遍了，再在这江湖里把盘缠赚够，就去找你。”
苏元沉默许久，看着不远处重重叠叠的淡粉梅林，轻声道：
“江湖里多诡诈，”
“江湖里多妙人，”
“江湖里明刀暗箭多歧路，”
“江湖里三山四海多豪杰。”
说完，苏元再次沉默下来，看眼前的梅花开遍。苏峰在身后一杯一杯倒着酒，酒落杯中，一饮而尽。
许久，苏元从怀中取出两张符篆放在石桌上，一张金色图篆如金刚洪钟，另一张血线勾勒绘成火焰。
一张是金甲符，愿世间诡诈不破金刚。
一张是玄冥冰火符，愿歧路亡魂皆向幽冥。
苏峰看着两张散着散散豪光的符篆，就要往回推去，虽然没有用过这些东西，但他知道这两张符篆的价值。
苏元将两张符篆按在桌上，苏峰叹息一声，只得将手收了回去，从怀中取出一锭小小的一两元宝，放到石桌上。
想了想，他又从怀中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拆开红色的封口细线。
他在袋中四下翻找，铜钱，小元宝，青绿玉石耳坠，最终取出一枚羊脂玉佩，玉石温润，雕成一个慈眉善目的老神仙。
他把玉佩放到石桌上，有些无奈道：
“我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东西了。”
苏元端起酒杯，腊月风寒，酒液已经微凉，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抓起桌上的元宝和玉石，向着林外走去。
“走了？”
“走了！”
白衣人影大步向前，粉色花苞落在肩头，又掉落下去，白衣身影很快消失在梅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