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都已经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了,琳呀,你还是不愿意来找我吗?我真的对你很失望呐,琳。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笨的要死的笨蛋,你就永远这么懦弱,这么样的死吧。“电话里,那人的声音温柔又诡异。我只感觉到愤怒,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就像被猫玩弄的老鼠,在没有被杀死之前恐惧的以为自己还有活着的希望。
  明明是白天,屋里却是昏暗一片,冷森森的桌椅板凳,无人的家里像是连鬼都害怕的安静。我听着电话那头那个女人在说话,忍不住浑身绷紧了肌肉,“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哈哈哈,琳,你真是奇怪呢,我是谁,你不是最清楚的嘛,我是你血脉相连的形影不离的另一半灵魂。””闭嘴!“我感到被羞辱了,这个人真的是让人厌恶,”是不是你杀了吕辞!我……我的母亲是不是,也是你杀的!!!你!!“
  “你回答我!!!你究竟要作弄我到什么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怒火简直都可以燃烧起来了。”你不知道吗?“那个声音依旧是漫不经心,”难道你不清楚吗,你应该清楚的呀……还有人比你更清楚的吗?如果连你都不知道的话,谁有知道呢?难道你忘记了吗?吕辞是怎么死的,孟叶君又是怎么死的!“
  我……
  我感到一股寒凉渐渐爬上我的脊背,我似乎看见吕辞死的时候那一张惨白如纸的脸。我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为什么要问我,吕辞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今天有人给你打电话威胁你?”魏书里嗤笑道,“方琳,你知道妨碍警察办案可是要刑事拘留的。我建议你还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坦白?”眼前的警察绝对是一个草包,难道他看不出来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吗?“我有什么要坦白的,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我绝对不可能杀了吕辞。”
  “我为什么要杀吕辞?我又没有非要杀他的理由。”我勉强的勾起一抹笑,似乎就能够“不可能吗?”魏书里嘲讽的笑了笑,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这个是在方正卫生间马桶水槽里发现的,你知道我们在上面发现了什么?”
  魏书里手上的是一个透明的证物袋,袋子里装着一把常见的折叠水果刀,橙色塑料的刀柄,常见到几乎每一个超市或者大一点的便利店都能买到,我家里也有一把一样的刀,但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是魏书里接下来说的一句话足以让我震惊到怀疑人生。
  “我们在这把刀的刀刃上检测到了死者吕辞的血液成分,巧合的是,这把刀的刀口和吕辞脖子上的刀口完全吻合。最重要的刀柄上只有你的指纹!方琳,你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可能!这!这绝对不可能!”我看着把水果刀,现在我的心里才真正开始恐慌起来,因为,那把水果刀确实是我的,我以前丢掉的那一把。我不会是杀人犯,我不会杀了吕辞的,绝对不会。
  “你在和你的朋友看电影的时候中途没有离开吗?”魏书里沉着脸,问道。”没有,我一直在看电影,电影的细节我都一清二楚。“我一下子乱了阵脚,也顾不上什么逻辑,慌忙的替自己辩解。”这部电影在上映期间不是还有很多枪版的吗?用来做你不在场的证据,好像还有一些单薄。那你怎么解释地下停车场的收费员可是看见你开车走了。”魏书里句句珠玑,似乎已经认定她就是杀死吕辞的凶手。
  支撑住我摇摇欲坠的理智,让它不至于崩溃掉。我知道我的声音在抖,其实我全身都在抖。不是那种被揭穿之后的不甘心,而是,我深切的知道,我知道自己不会是杀人凶手,可是这每一个证据都在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方琳就是凶手”谁会相信我,就连我自己都怀疑我自己,是不是我真的杀了吕辞。
  “因为,吕辞就是当年肇事撞死你养母孟叶君的人。在吕辞被害之前,你一直在调查孟叶君的真正死因,你也怀疑当初孟叶君的死有蹊跷。然后,你猜,我们从给吕辞替罪的那个酒驾司机的家里发现了什么?“魏书里说,他好像很擅长玩这种心理游戏。比起破案,魏书里更像是一个审讯专家,他知道如何在语言中一步步围追诱捕,让罪犯自己撞入猎人设的陷阱中,将自己的所有罪行一一招供。我盯着魏书里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明亮耀眼的正义,可是我只觉得寒凉,我只觉得失望。我信任的正义的警察都在怀疑我,虽然这样的想法十分无理取闹,但是对于我来说,我从来没有比现在更讨厌面前的这个警察。
  “张强,也就是那个给吕辞顶罪的人,听张强的老婆说九月下旬,也就是在吕辞被害之前有一个女人拿着两万块钱来找张强调查当年孟叶君被撞死的那件事。在这之前,张强的老婆曾今带着那个优盘去敲诈吕辞。我想,你就是那个时候知道吕辞就是当年撞死你养母的真凶。所以,你制造了一个缜密的计划,来杀死吕辞。你先打电话约你那位所谓的朋友出来看电影。实际上,你买了三张票,三个座位都挨着。电影开场的时候,你故意让你所谓的朋友拿你的票,为你做不在场证明。周月,这个人是谁,你不会不认识吧,你把第三张票给了这个周月,你先让你的朋友进去,你借口去上厕所,在厕所中,你和体型相似的周月互换了衣服,周月代替你和朋友看电影,而你则趁机溜出来驱车到吕辞家,然后,你杀死了他!至于你怎么杀死吕辞的,方小姐,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魏书里说。
  “既然你都那么确定是我杀死了吕辞了,你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来审讯我呢。真的,警察先生,你真的是恶趣味。“”方琳,你认罪吗!!“虽然这是一个问句,但是丝毫没有询问的语气。”我在说一遍,警官先生,我没有杀人,我不会认罪的,不是我做过的事情我是不会承认的。“我几乎要崩溃了。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背上这样的罪名,我不愿意。”方琳,你要知道,现在铁证如山,你认不认罪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但是,如果你认罪态度良好,可以争取宽大处理!“魏书里说。
  “魏书里。“我叫他的名字,”我希望你不要为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后悔。“
  这是我进看守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萧江来看我,他带着一台电脑,电脑的USB接口插着一个优盘。我认识那个优盘,那个优盘一模一样的躺在我房间的抽屉里,我甚至知道这里面的内容也是一模一样的,那是我之前从张强手里花两万块买到的,吕辞行车记录仪的监控画面,我不知道张强是从哪里弄到那段监控的,张强说他留有备份,后来我知道他拿着那段监控去敲诈吕辞。我知道的,但是我没有阻止,我不知道我是以怎样复杂的态度对待吕辞的,一方面他是我曾经爱过的人,另一方面他是杀死我母亲的凶手。我很难想象吕辞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心情会不会想我一样这么复杂。我想他会的吧,不然也不会抛下我一个人回国,也不会跟江绞蓝配合着演一出负心人的戏码来骗我。
  我知道了,其实他还爱着我,到死都是。
  我曾经用了那么长的时间去治疗养母死亡带给我的伤痛,有用了那么长时间去爱一个人,直到我开始恨他,我恨他我又爱他,这让我陷入了折磨之中,最后,我打算让一切都开诚布公,我在那一天,也就是吕辞死的前一天晚上去他的公寓找他,我希望我们能在事情变的更加糟糕之前给彼此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和吕辞聊了好一会,他说,他依然深爱着我,但是我们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他说,就这样各自安好吧。他说,很遗憾没能和我一起看加拿大的枫叶。
  我们同时放弃了这段感情,但是我们同时都爱着对方。世界上最悲伤也最甜蜜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可是他死了,说不吃惊是假的。我以为这是他对我的报复,报复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但是,警察说,他死于谋杀。我和江绞蓝是最有嫌疑的人。我知道,江绞蓝不会杀人,所以这个犯人只会是我。但是,真的是我吗?我感觉我的记忆有一点模糊了。
  萧江打开电脑,放映优盘里储存的监控画面。我静静的看着每一帧的画面。”你也是来逼我认罪的吗?萧警官。“”方琳,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凶手,我只是想弄清楚所有的事情,包括那个古怪的正六边形。“萧江顿了顿,继续说,”之前在凤山区皇城大酒店,有一个女人被人杀死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被孟叶君收养之前是不是在小鸟孤儿院待过?“萧江问。”是呀,怎么?“我很奇怪萧江为什么会问起我小时候的事情,难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吗?”那时,你们的院长是不是一个叫柳婕的女性。“”那么久的事情了,我根本不记得院长是谁,是什么样子的了。“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怎么还会记得。”在酒店被杀的那个女人名叫方雅。“萧江说着看向我,似乎是想在我的脸上找到某种特殊的反应。
  方雅?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脑袋像生锈了的齿轮无论如何也拼凑不出来符合这个名字的所有的形象。
  “据我们调查,她在被害之前和一个小鸟孤儿院的院长柳婕频繁联系。我们去孤儿院调查,听孤儿院院长说,这位方雅自称是你的亲生母亲,这些年一直在找你。方雅曾经试图联系过你。”
  “我的亲生母亲,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我的母亲早就死了。”我顺口说道,脑袋却突然嗡的一下,我仿佛看见很久很久以前被我遗忘的画面,年幼的女孩站在废弃的工厂外面,工厂着起了火,火势很大,年轻的女孩却拔腿向相反的方向跑去。她没有呼救,她知道有一批人在追杀她,她不能大声喊叫。她恐惧的咬住自己的拳头,好让自己不发出尖叫声来。她记得母亲说的话,“琳,往出跑,去报警!去报警!!!“
  她最终也没能坚持到报警。爬过小坡的时候她一脚踩空了就咕噜噜滚了下去,脑袋刚巧撞在了河堤的石头上。她整个昏死过去,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工厂已经烧净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在河边,为什么还能烧的这么彻底。她的谁?在里面呢?她的谁,在里面呢?她想不起。一把火烧光了她所有的记忆,只剩下了一个单薄的连她身份都证明不了的名字——方琳。”案发现场我发现了这个。“萧江把一张硬纸片递过来,那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是一个拉开的浅蓝色的窗帘,窗帘上的事方琳曾经见过的好多次的图案,一个深色的正六边形,每一边都一样的长度,每一个角都是完美的一百二十度。”所以,这又是一个与我有关的人了。所以萧警官,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吗?有一个人要杀死跟我关系密切的六个人。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我嘲讽的说。
  “不对,这是第四个。”萧江沉声说道,“你认识梨白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突然一愣。知道我认识梨白的人很少。而萧警官绝对不在这个范畴之内。如果有人问起,我认识梨白吗,我肯定会否认我认识梨白。中学的时候,我因为身体原因转去了林城中学,在林城中学,我认识了梨白。你能想象吗,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我那样的精神状态下,居然还会交到新朋友。因为,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我突然转去林中绝对不仅仅是身体的原因。但是这个秘密除了我和我的养母孟叶君几乎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