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老爷”
“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张衡看着眼前端着茶杯，欲言又止的张夫人，夫妻多年的默契让张衡知道自己夫人肯定是有话要说，或者是有事情要问，他放下了手中的奏报，从案桌之后走了出来，接过了张夫人端着的茶杯，随意的放在桌上，然后看着自己的夫人。
“老爷在看奏报？可是关于子桓他们离京几月的奏报”
崔子桓等人的离京虽然是太子亲下的诏令，但是崔子桓所在的户部正是张衡管理的，所以崔子桓等人一回京之后，会拟奏一份奏报，上呈到太子处，写明离京做的事情和最后的结果，太子看完之后会派人将奏报转交给相关的大臣，张衡手中的这份，正是太子已经看过的关于崔子桓等人离京的奏报。
张衡看着自己夫人的眼睛，点了点头，张夫人一向不关心朝堂之事，尤其是明知道张衡在看奏报的时候，张夫人从来就不会敲门来打扰，能让自己夫人这样反常的原因，只有两个人。
“夫人想问的是子桓回京带回来的那名女子”
“是，老爷可知道那名女子一到京城，就被太子接进了东宫”
“我知道”张衡淡然的回答道，这种淡然却刺激到了张夫人，自己的女儿在东宫不受太子宠爱，已经是受尽了委屈。如今太子又在众目睽睽之后接了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进宫，只怕自己心高气傲的女儿，受不了这份折辱。
“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云琬在东宫过的一点也不快乐，如今太子这样做，这不是打云琬的脸吗？”
“夫人，你冷静一点，你可知道那名女子是谁？”
“是谁”
“那名女子姓孟”
“姓孟？难道她是”
“没错，她是当年因为支持太子被皇后诬陷流放三千里的前太傅孟维唯一的女儿”
“这，她是孟太傅唯一的孩子，孟家居然还有人活着”虽然张夫人不理朝堂之事，但是关于几年前孟太傅举家流放三千里的事情，张夫人还是有所耳闻的，让她吃惊的不是对方的身份，而是对方竟然还能活着。皇后的手段张夫人早就有所耳闻，整个燕京都知道孟家开罪于皇后，皇后怎么会让孟家有漏网之鱼。
“皇后自然是不会放过太子一党的孟家，是顾王爷暗中派人保护孟大人一家，只可惜到最后能保住的也只她一个人，这些年来，她一直隐姓埋名，直到太子铲除皇后一党之后，派人找到了她，接了回来”
“孟家可是从一开始就站在太子一方的人，更是因为太子，近乎满门被灭，如今太子接回了孟氏遗孤，那太子打算如何安置呢”
“不知道”
“老爷，整个燕京城都知道太子妃顾氏身体不好，尤其是病重之后的这半年以来都没有出过长庆宫一步，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原本太子东宫中就只有一位正妃，一位侧妃，一旦太子妃崩逝，那我们家云琬自然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登上太子正妃之位，可是如今凭空出现了一个孟氏，又是旧臣遗孤，难保太子不会立她为太子正妃，难道我们云琬真的只能当一个不受宠的太子侧妃了吗？”
“夫人莫慌，眼下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太子也未必会立孟氏女为妃的”
“此话怎讲”
“孟家是太子旧臣不假，更为了太子大业近乎满门被灭，太子感念其付出更是不会亏待孟氏女，但是夫人不要忘了，孟家已经满门被灭，只留下了一个女子，如何东山再起。而太子如今的正妃可是姓顾，太子无论如何都会顾忌顾家。如今太子接回孟氏女子已经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如果太子当真在太子正妃病逝之后立孟氏女子为正妃，定会寒了顾家的心，所以太子一定不会这样做，最多立孟氏女子为侧妃，与云琬平起平坐，这个时候皇嗣就成为至关重要的”
“皇嗣？”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太子正妃身体孱弱，未能为太子诞下嫡子，太子后宫一无所出，如果婉儿能在太子妃或者是孟氏女子之前，生下皇嗣。那么太子正妃之位就唾手可得了”
“可是”
“我已经递了折子，明日夫人可以带着云郎去东宫，见见婉儿”
“明日，我能进东宫见婉儿？”
“是，夫人去准备一下吧”
“好好好，婉儿最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明日我做些带过去，不不不，今晚我就去准备”
张夫人行色匆匆的离开了书房，张衡看着张夫人离开的背影，转身看了一下案桌，案桌之上不仅仅有崔子桓的奏报，还有一份密信，张衡走到案桌之前，拿起来那封密信，信封正面写着丞相亲启。张衡想到了给自己这封信的人说话时候的表情。
“丞相大人，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何令郎会坠马吗？是谁指示下人在令郎的马料里面动的手脚吗？”
张衡想了一下，将还未打开的密信，放在了烛火之上，密信被点燃的火光，印在张衡的脸上或明或暗。
第二日，顾熠还没来得及去找崔子榆，就被张夫人拉住。
“进东宫？”
顾熠一下就想到了前几日自己偷偷摸摸进入东宫看见的一切，对于东宫这个地方，顾熠现在一点都没有兴趣。
“对，进宫去看看你姐姐”张夫人一边指挥着下人一边准备着要带给张云琬的东西，还一边催促顾熠赶紧去换一身正式一点的衣服，顾熠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看看张云琬，毕竟自己在毒这边没有什么进展，见血封喉的毒实在是太多了，看了自己的尸体也没有什么明显中毒的特征，顾熠还是决定从酒下手，先去张云琬那里打探打探。至于崔子榆昨天说的话，反正崔子榆一直都在张府，回来再找崔子榆问问也行。
顾熠决定之后，按着张夫人的喜好，打扮的华贵非凡，顾熠想了一下，还是让奉安提上一壶浮生醉，打算送给张云琬。
东宫顾熠来过很多次，无论是成为太子正妃的时候，还是成为张云郎当太子亲卫的时候，顾熠都走过东宫的大门，但是穿着男装，走进张云琬住的慕芳阁，顾熠这还是第一次。
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今天会进宫与自己相见，张云琬早早的就盛装打扮，站在慕芳阁门前等候着。
“主子，时间还早，夫人与少爷只怕还有一会才能进宫呢，主子要不然先进去坐坐。”张云琬身边的侍女，是从张府带进宫来，从小伺候张云琬的侍女，也是彩儿的亲妹妹。
“不必了，我就在这等一等”
“主子，那好像是夫人与少爷”
远处走来了几个人，前面带路的慕芳阁的管事太监，后面跟着的正是张夫人与张云郎，还有彩儿等几个拿着东西的丫头，奉安因为是男子，不得进入内院，所以被留在了宫门口。
“母亲、云郎”
“臣妇张崔氏携子张云郎，拜见张妃娘娘”
“母亲”看着张夫人要跪下的样子，张云琬赶紧拉住了张夫人的手，却被张夫人挣开，张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儿，摇了摇头
“娘娘，礼不可废，这是在东宫，不是在府中”张云琬就只能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向自己行礼。礼毕之后，张云琬赶紧扶起来张夫人，掺着张夫人走进了慕芳阁，顾熠跟在身后。
这是张夫人第一次进东宫，也是张夫人第一次来到慕芳阁，看着眼前华美精致的宫殿，再看着眼前身份尊贵的女儿，张夫人眼睛红了，张云琬看见张夫人红红的眼睛，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如今相见是高兴事，母亲怎么哭”
“高兴，看见我的女儿自然是高兴的”
张云琬将张夫人扶到上座之后，站在张夫人面前，跪了下去。张夫人大吃一惊，刚想站起来就被张云琬拉住了。
“刚在母亲跪我是君臣之礼，如今我拜母亲是母女之情”
张夫人坐在上座，收了张云琬一礼，张云琬行完礼之后，就坐在了张夫人对面，顾熠就坐在了张夫人的手边。张云琬挥了挥手，侍女们都告了退，房间就只留下张夫人、张云琬、顾熠以及一位张云琬的心腹。
“娘娘似乎消瘦了一些，也憔悴了一下，可是因为天气炎热，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母亲放心，女儿在宫中一切皆好”
“那就好，我准备了一些你爱吃的小点心，云郎也为你准备了东西”
“是什么？”张云琬好奇的看着顾熠，顾熠觉得眼前正是个好机会。
“之前有人送了我一坛浮生醉，想着姐姐也许喜欢，特意带了过来”
听见浮生醉，张云琬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点点了头，让人将张夫人带来的点心呈了上来，至于顾熠那壶浮生醉，张云琬命人好生收了起来。然后张夫人就拉着张云琬闲聊，大概都是些女儿家的话题，顾熠就算打起了精神，也听得云里雾里，百无聊赖。张云琬一看见自己弟弟无聊得样子，笑了一下。
“缤儿，带少爷去御花园转转”
“是”
顾熠明白张夫人和张云琬有不少体己话要说，自己听人家母女说话也是没趣，还不如去御花园转转，现在御花园有不少花开的正好，于是点了点头，跟着缤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