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谢贤弟是太医院院首的高足，年纪轻轻就已经进入太医院成为太医，前途不可限量”
“哪里哪里，倒是张兄，文采武略不凡，我师父曾经带我看过太子亲卫的初次考核，张兄与孔家大公子表现出众，英姿不凡，只可惜那孔家二少爷了”
说道孔熙，谢岚的情绪一下就低落下去，他到底还是年轻，比不上自己师傅那样看惯生死，对于孔熙的离世，谢岚还是心怀愧疚的。顾熠看见谢岚的情绪一下低落下去，赶紧岔开了话题。
“贤弟姓谢，燕京正好有一个姓谢的世家”
“我正是谢氏族人，只不过我出生于谢氏旁支，并非嫡系，我父母见我文不成武不就，就送我去学了医术，没想到到我在医术上面还有几分天赋，所以托人将我引荐给了我师傅，师傅见我年纪尚小，将我收在座下，带着身边仔细教导”
“尊师好眼力，一眼就看出贤弟大有可为啊”
“张兄说笑了，不过师傅待我确实是很好。”
“贤弟今日来护国寺做什么？”
“我与张兄一样，都是来拜见惠慧明大师的，慧明大师是医术圣手，传言慧明大师有令人起死回生之力，不过传言终究是传言，做不得真。不过慧明大师医术的确高超，我师傅对于慧明大师的医术推崇备至，所以经常会将遇见的疑难杂症与大师商量，今日是师傅命我来向慧明大师送药方的，只可惜慧明大师不在寺中。”
“药方？”
“嗯，是师傅拟定药方，具体是什么病症，我也不知道”
“哦”
顾熠二人最开始一路闲聊，时间倒也过得快，但是随着日头渐渐升高，烈日当头，就连顾熠都没有说话的兴致，刚好路过一个凉茶棚，顾熠提议就在这里休息片刻，谢岚点点头，也跟着下马。看着两位公子都进去之后，奉安也跟在身后，走进了茶棚。
凉茶棚只是供路人路边歇脚喝口凉茶的，只能称得上简陋，顾熠撩袍坐下，茶棚主人赶紧端着凉茶上来，让奉安一同坐下之后，顾熠看着面前茶色清亮的凉茶，一饮而尽，而谢岚看着茶碗上的豁口，端着茶碗一时犹豫不觉。顾熠喝下了一碗之后还嫌不够，对着老板说了再来一碗。看着如牛饮水的顾熠，谢岚终于鼓起勇气，喝了一口，清凉解暑。
“这茶中放了金银花、夏枯草、桑叶、山栀子、黄芩等药材，清热解毒，这凉茶很不错”
“这位公子好味觉，不过我在这茶中还放了一味药材，不知道这位公子有没有喝出来，我放的是哪位药材？”
天气太热，这个官道的行人都是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像顾熠谢岚几人这样衣着不凡却一口能说出药材的公子哥了，茶棚老板，给顾熠添上一碗茶后，笑呵呵的坐在了顾熠那一桌，与谢岚说道。
谢岚再喝了一口，细细的品味到，茶汤因为加了甘草的缘故，味甘，可是细细品味下来，却带着一股独特的苦味。
“是溪黄草？”
“哈哈哈，这位公子果然厉害，居然连这个都喝的出来，看来公子是为大夫，精通歧黄之术”
“精通算不上，只是略知一二，倒是老板这凉茶的确不错，怎么不去燕京城中买，那样生意会更好一下”
“哈哈哈，小老儿卖这个凉茶，也只是为了糊口而已，这官道平时来的人虽然不多，但是维持生计就够了，燕京城是天子脚下，贵人多的不能再多了，小老儿这破碗粗茶，也就二位公子不嫌弃了。”
“谢贤弟既然能够尝出这个凉茶的配方，想来应该对于药理药性了解颇深，我心中有一个疑惑，还希望谢贤弟能够为我解惑。”顾熠突然开口，将几人的目光都吸引到顾熠身上。
“张兄请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世人皆知，这人一旦离世之后，尸身应该入土为安，经年累月，化为白骨，混于黄土之中。我之前偶然的情况下，看过一本游记，讲的是一个人误入他人的陵墓，一时好奇打开了墓主人的棺椁，没想到里面出现的并不是一具白骨，而是一个容颜不改的年轻女子，那人大着胆子上前摸了一下，女子面色红润，肌肉还有弹性，但是浑身冰冷，呼吸全无。那人本以为这名女子是才下葬的刚死之人，可是后面男子被救出的时候才知道，那名女子已经去世一年有余了。这世上当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能够保护一个人尸身不腐，恍如在世一般吗？”
“张兄这本游记倒是有趣，就是这内容未免太荒诞了一些，要说一个人的尸身不腐，也许用些手段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但是要想一个人死后尸体一如生前，这个方法我都是闻所未闻。”
“谢贤弟说的尸身不腐，用些手段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不知道是哪些手段了，愚兄很是好奇呢”
“这，张兄，生死之事乃是定数，人死如灯灭，尸体只是一具躯壳，就像你刚才所说的，人一旦离世之后，尸身应该入土为安，经年累月，化为白骨，混于黄土之中，这才是一个人的归宿，而不是用手段，强留这个人”
谢岚语重心长的说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谢岚的师傅与慧明大师多有交际。刚才谢岚说这段话给顾熠的感觉就和慧明大师说话的感觉一样的。很明显顾熠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谢岚也不得不直接说明。
“张兄，你与孔家两位公子交好，应该多劝劝孔家大公子，逝者已逝，让他节哀”
顾熠这才发现，原来谢岚一直都认为自己问这些东西都是为了孔熙，难怪自己都没有说自己来护国寺的目的，谢岚就猜到自己是来拜访慧明大师，看来刚才谢岚说的慧明大师并没有起死回生之力也是说给自己听。顾熠不知道原来在谢岚心中的自己是这样一个样子，也只能无奈的笑了一下，也没有反驳谢岚，直接建这个锅甩在了孔然身上。
“谢贤弟说的是啊，死后方知万事空，这人死了，做的再多都是徒劳。但是愚兄真的只是好奇，是否真的有游记说的那种东西，或者是保证尸身不腐的方法，愚兄真的只是好奇”
顾熠言辞恳切，眼神诚恳，再加上茶铺老板和奉安也是一脸好奇，谢岚想了想，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
“这人死之后，保证尸身不腐的方法有很多种，一是香料，我在古籍中看到，有人曾经刨开尸身，将松香等香料填满尸身内部，并且用热溶的松香胶管尸身，再用浸透松香的布包裹着尸体，将棺椁密封悬空，可保尸身不腐。不过古籍终究只是古籍，做不得真。二是寒冰，寒冰也可以保证尸身不腐，但是普通的寒冰只能保住一时，要千年寒冰才能长时间的保住尸身，不过千年寒冰我也是在传闻中听过。三就是是水银，水银是一种剧毒是从辰砂里面提炼而来，在人死之后将他的尸体清洗之后，泡在水银之中，可保证尸身不腐，但是水银毒性很强，用不得用不得。”
“水银？”
“正是，这水银乃是剧毒，因此有此等功效。”
“剧毒？那喝下水银的人会马上死吗？”
“这倒不会，中了水银之毒的人，不会马上死去，但是呼吸困难，受尽折磨而死，死状凄惨”
“原来是这样”
还以为找到自己中毒原因的顾熠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但是想到汞中毒的惨状，顾熠不得不庆幸，对自己下毒的人是个好人，没有折磨自己。茶铺老板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兴趣盎然，最后总结了一句。
“想要保住尸身不腐还真是不容易”
“怎么，老板有兴趣？”
“不不不，先保住死后尸身不腐的都是些富贵人家，那不腐可不是尸体，是白花花的银子。小老儿一介白衣，身无长物，就这样一个小茶棚维持生计，哪有那等钱财供我死后享用哟。刚才这位公子说的不无道理，死后方知万事空，人死灯灭，搞那些劳民伤财的事情做什么，倒不如趁着活着，把每一天过得有滋有味的。我看两位公子皆是一表人才，想来家中已有家眷，与其在乎身后之事，不如怜惜眼前之人”
“老板说的有道理”
谢岚听着老板的一席话，深以为然，茶棚老板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顾熠，顾熠不得不跟着赞叹了几句，不知道是哪句彩虹屁夸得老板心情舒畅，在顾熠和谢岚等几人休息够了，打算告辞的时候，老板死活不收银子，只说什么相逢有缘，几碗茶水而已，结个善缘罢了。
看着茶铺老板执意如此，顾熠一时没了辙，手中的银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倒是谢岚拉住了顾熠，让顾熠收回了银子，对着茶棚老板说到。
“既然老板不愿意收银子，那在下针对老板的凉茶倒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老板可以在凉茶中加入金钱草、连翘和竹叶等，金钱草怯风止痛，连翘清热解毒，再配上竹叶中和药性。可以令老板的凉茶，效果更好”
茶棚老板如获至宝，茶棚简陋没有纸笔，老板只能拉着谢岚，谢岚说一种名字，用量，老板记一种，最后，在老板如获至宝的眼神中，恨不得再端几碗让顾熠和谢岚几人喝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