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青春
夜晚的大学校园，灯光藏在树影身后，教学楼迷蒙的轮廓参差不齐，如果不是对校园情有独钟，它们看起来真像鬼魅一般。
进入校门，彰显建校者野心的九十五级台阶，一阶一阶向上，九五之尊。
程雨一步一步向上攀登，江临川只是默默跟着她，一步一步向上走。
她想起了那些远去不久的校园时光，那时，她经常奔走在教学楼、图书馆、食堂、宿舍之间，大学前两年的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周五下午，其他时间都是课。辅导员锦上添花，为他们贴心加上早晚自习。
那时班上同学纷纷感慨，原来上了大学还要上早晚自习，什么上了大学就是天堂，都是骗人的。
程雨当时申请了助学贷款，早前在新生QQ群里已经和上届学姐打听好兼职的事情，每周末她可以去给一个初三学生辅导数学，每小时六十块钱。学姐还告诉她，好好学习，各类奖学金拿到手软，生活费根本不是问题。
于是在正式踏入大学之前，程雨已经把自己的时间表安排满了。那个时候，她的日子就围着学习、兼职、见李文疏转，那时她还年轻啊，怎么折腾都不累。
程雨想，可能是因为那时的她，怀有一份期待，对李文疏的期待。所以，那些岁月，竟是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足以让她铭刻于人生之碑上。
拾阶而上，绕过张邦翰设计的会泽院，这座历经沧桑的法式建筑，见证过“七一五”爱国学生运动，汇聚过李广田、冯友兰、顾颉刚、费孝通这些智者的人生智慧，而与它相互照应的，是一座钟楼。
会泽院如一部记诵历史的书卷，而那一座钟楼，是书写沧桑的神笔。
“钟楼接晖，是这里的一大景致。傍晚时分，夕阳余晖照在钟楼顶端，钟楼顶会仿佛镀上一层金色。”江临川缓缓道来，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尤为温润，就像今夜的月色，柔和而淡雅。
“可惜这次没机会带你看了。”他轻笑。
程雨一行人订了第二天中午的机票，他们还需要赶回去继续工作。
“你看过吗？”程雨觉得，江临川对这里很熟悉。
“嗯。”他难得地顿了顿，夜色掩盖他眼底的愁绪，“小时候，我和妈妈住在这附近。”
这种私事程雨当然是不知道的，但她捕捉到了一丝信息，他没有说“爸爸”。
“钟楼后面有一个天文点，要不要去看看？”
江临川记得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林贤邀请程雨宿舍几人来观看文学院举办的诗歌创作大赛，有一个大三男生上台朗读他的大作，其中有一句：“我可以飞跃天狼星与水星的距离，恒星之间如此遥远，却无法阻隔我为你而来的年年月月。”
当时坐在江临川身旁的程雨皱眉道：“水星不是恒星，是类地行星。”
后来，他开始注意到，这个读经管专业的小学妹，竟然喜欢看一些数学、物理、天文方面的书籍，有时候还会看着天空发呆。有一次他问她在看什么，她捉弄他一般地说，在思考宇宙的起源。
现在，他仿佛看到程雨眼里又闪过他难得一见的亮光，然后听见她说：“好啊。”
难得啊，答应得这么爽快。
江临川打开了手机的电筒，照亮天文点石碑，程雨笑：“你照它做什么，天文点一般而言是大地控制点，在这一点可以测到一个相邻大地控制点的天文方位角。要观测的不是这个点本身。”
江临川也笑：“我照的是上面的字。”
“……”
好吧，石碑上确实记录这一天文观测点的测量记录。
程雨低下身子去看，“初测数据为：XX府XX县北极高25°6′，京师偏西13°38′……”
“程雨。”
江临川叫了她一声，声音再次划破夜晚的宁静。
“嗯？”程雨还在看石碑上的记录。
“你为什么读文科？”
程雨僵了僵，直起身子，没有说话。
为什么读文科？
因为……
因为这样，他会开心一些啊。
一片海棠树叶落下，飘落程雨发上。
江临川下意识抬手为她摘下。
温暖的指尖触碰到她柔顺的发上，他觉得那触感有点美好。
但程雨几乎也是下意识地跳开了。
那片绿叶随着她的动作，慢悠悠栽落地上。
江临川没由来地生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先碰到的是你，我会不会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