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拓跋公子 4

  “我问过了哈珂察,地穴是旧的,教场是新的。”巴鲁仰起头,喝光了一碗乳白色的米酒,“几年前,府上的费听氏族人无意间在那片树林发现了一处天然洞穴,而后便依着那地穴秘密修建了那处地下教场。”
  “这么说,那些吐律於部的渊人也不知那岩画的来历?”洛仁手握特制的长竹筷,神色漠然地搅了搅面前冒着白气的砂瓮。“看来关于此事也再难知晓更多了。”
  “早过了不知几朝几代。”巴鲁说着端起面前的坛子,“小子,你这酒喝起来像甜水,不够烈呀。我还是喝我的马奶酒吧。”
  “这有些像我家乡的那种浑酒。”洛仁捧起杯子,微呷了一口。“我还记得九岁那年曾背着爹娘偷偷喝了几两。那酒尝起来清甜温软,后劲儿却大,那天喝了后便从正午一直睡到夜里,醒来时又遭了老爹的一顿骂。”
  “哈哈哈,你这酒量我来易禹国时便见识了。”巴鲁夹了块牛肚丢进嘴里,用力嚼了嚼,微微皱起眉头,“还没软烂……”
  城中的这间酒肆已开张半月有余,掌柜的是位逃难而来的渊人,故而店里总会特卖些马奶酒、手把羊肉等草原风味的吃食。时节入秋,天气转凉,酒肆便在内间的卧榻铺上厚实的毛毡,又架设了渊族制式的火炉,客人们常会在炉上加热由砂瓮盛装的汤料,涮煮些肉食和菜蔬来吃。易禹国中,渊族人露天叫卖还可相容,但像如此落户扎根地赚取暮红,却只在这黑水城里能行得通。
  “我的家乡四周皆是山崖,崖底的北面立着一只二三十丈高的长梯,人们会爬着那长梯进出村镇。”洛仁将两只长竹筷并排倚靠在砂瓮的上沿儿上,“前段日子我一直在钻研那根神物,最后这松木的材质忽然让我想到了家乡的接天梯。”
  “呵,说说,如何了?”
  “那梯木中央凿空,嵌入镔铁,这拐杖也一样。”他抓握起那只毫无劈凿痕迹的木杖,“这里面,有东西。我曾将其放进水里,本该上浮的木头竟在下沉。”
  “就这样?”巴鲁又喝了一碗酒,鼻子在夹杂着肉香的热气中抽了抽,“唉,我看你真是犯了魔怔了。也难怪,这可是你的救命神棍啊。”
  “我能知的便是如此。谁能忍心将这拐杖劈开看看里面是何物,实在做不到。”
  “行吧——对了,那本《圣主演义》还了么?”
  “还了。”洛仁从砂瓮中夹了块羊肉,“还被硬拉着记了一晚上易禹与邻国的各类战事。”
  “战事?藏书楼里的文人这是为何?”
  “恐怕野利家‘好事’将近了。”洛仁略一停顿,喝了口米酒,“易禹国主改换了如今的这位新王后,亲南党在其打压下随之垮台,那私生的新王还算顾及——与其说是顾及往日王家后族的颜面,倒不如说是留着牵制其他氏族,总之将野利家安放在了这座偏僻的城池里。”
  “那府上的鸟人们怎么这么多的杂姓?这个我一直想问。”
  “多是些当年‘四君子’的后辈。党派垮台,没藏家自然要趁机铲除异己,野利氏那时已被‘流放’于此,鞭长莫及。剩下的米擒、往利、费听这三个氏族可算是遭殃了。”
  “所以就都跑到这黑水城里抱团?”
  “算是吧。我听那位文人讲,眼下这样的局面,大抵是这位拓跋氏新王一手谋划的:曾经有威望的野利家远离朝堂;大族间明争暗斗相互削弱;没藏家虽说朝中得势,但也不得不顾虑联合起来的四支氏族,至于其他的小族,只是些不足为虑的细枝末节。目前看来,似乎没有一方能威胁到拓跋氏的王权。那文人说这便是所谓的制衡之道。这位新王心思缜密,或许遗传了他那位聪慧的亡母。坊间传言,这位登上王位的手段也不太干净,那年‘睡王’病危,世子的寝殿莫名其妙地走水,储王因此葬身火海。”
  “哈哈,这样的事,那本《圣主演义》里写得也挺多的。那倒霉的鸟人是谁?”
  “拓跋氏五王子,拓跋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