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往事黯淡 5

  黄土宽道两旁由交错排列的房舍渐变为一块块金黄的麦田，田中多见弯腰劳作的麦客。两人行得累了，便坐在满布着散苗与麦穗的地头，向近旁的麦客讨些水喝。远方的林中飞出几只灰黑色的野鸽子，缓缓落下啄着地上散落的麦粒。男人喝过了一碗水，望着地上的野鸽，把头转向亚仲的方向，而后用手指了指身旁的竹弓。亚仲便悄悄起身，搭箭张弓，瞄着约十丈远的地面上的一只鸽子。破风声骤起，地上的野鸽四散，嘶鸣着飞向半空。箭簇带着几根羽毛钉入地面，尾翎兀自颤抖不止。
  “力道够了，准头还是欠火候啊。”洛瑾深缓缓说道。“看来今天晚上这顿烤鸽子吃不成了。”
  “只差一点，等我去前面的林子里。”亚仲手执长弓，向前方奔去。
  洛瑾深在地上闲坐了半个时辰，不见亚仲回来，便从包袱中拿出一册评书的抄本默默翻看。眼见天色泛灰，斜背着竹弓的少年终于由林中走出，手上握着三只贯穿了飞禽的羽箭。
  “我射中了。”亚仲把三支羽箭抛到地上。“还多了两个。”
  “太久了。”男人抛下抄本，苦笑着用手指摩挲着额头，随即站起身来。“走，去前面的林中弄些柴枝。”
  夜色缓缓降临，林间的两人围坐在红彤彤的野火堆旁，嚼着有些烧焦了的烤肉，低声闲谈些射术与刀法的机要。一只烧鸽不久便只剩下骨头，男人找了棵粗壮的老树靠着，看着火势渐弱的柴堆，昏然欲眠。亚仲亦枕着包袱闭了双眼。夜中冷风骤起，吹得柴灰与火星纷飞，吹得昏睡的两人渐次醒转过来。“该去找家客店的。”洛瑾深长叹一声。“真是贪食误事。”
  “是我不该费时去打这几只鸟。”亚仲搓着受凉的双手。“等我再把火升起来。”
  “在这地界儿，也本不该烤这东西。可你老爹毕竟是南原人。”
  “这有何——掌故，对，是掌故，说得没错吧。”
  “没错没错。”男人站起身来。“党项人除了把老鹰奉为神鸟外，鸽子也是决计不肯当做吃食的。当年易禹国主拓跋元大破暮北军，靠得就是几只白鸽。那年暮北刚改了年号为庆历，易禹国公然犯边挑衅，意图扩张领土。双方交战于怀远城，易禹军佯装败逃，引其行至一处易守难攻的峡谷，名为“好水川”。拓跋元命人将鸽子装进涂了泥巴的木盒里，布在川中，而自己则率军士暗中埋伏。暮北军赶至时，多半会开启盒子放出鸽子，鸽子一旦冲向高空，便是最好的发起进攻的时机。”
  “那这筹谋果真成了么？”
  “拓跋元见到鸽子飞起，便率领党项的十万大军长驱直入，暮北军被压至谷底，几乎全军覆没。此一战，易禹国大获全胜。后来南原人来到易禹国，都约定成俗地要背着党项族人偷偷地烤上几只鸽子吃——可这又能如何，如今的南原王国连这小部族都尚且不敌，只会搞些小孩子出气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