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连环套

  黑影藏于黑暗，本模糊不清的脸庞，在霍克抬起头的瞬间似乎逐渐清晰起来，但能够留下印象的只有诡异的笑容……
  四周的世界明亮起来，霍克晃了晃有些懵圈的脑袋，右手掌根用力捶了几下太阳穴，眨眨眼，极力想搞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手中古书略有破损的两张书页，还有如体肤触感般真真切切的战斗，都是客观的不容置疑，可此时此刻眼前发生的事情又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从不相信穿越，对于时光倒流，也从不相信任何人有强大的能力来控制光阴河流，更不可能是大姐口中所描述的精神幻觉……脑中浆糊一般。
  营地的警卫部队已经渐渐围拢上来，霍克轻轻按住基恩的右手，道：“不要硬拼，你我不是他的对手。”
  基恩惊讶的看着身边这个曾经傲视一切的同龄人，尚未出战便这样认输，怒道：“为什么！”
  “容后再细说，相信我！”霍克用力握紧基恩的手腕。
  黑影没有了初时的张狂，有些中气不足地低声道：“年轻人，老夫真的有些小看你们了。后会有期！”说罢，黑影拱手一礼，转身离去，几个闪烁间就脱离了营地的防御体系，不见踪影。
  基恩诧异地不敢想相信眼前的发生的事情，扭过头，疑惑中略带愤怒的望着霍克。霍克苦笑一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右手捂着胸口，急促的咳嗽了几声。
  “伤得这么重？是刚才的那人？”基恩边询问边挥手示意让警卫部队先去照看一下团长。
  “是的，那人的能力诡异异常。我机关算尽，四星并出联手，仍是留不下他。真是强大至极的力量啊。”说话间，霍克的眼中闪动着一丝光芒。
  “可我并未见到你们有任何交手。”基恩疑惑道。
  “此事我也想不通，稍后等大姐回来一起研究一下吧。咳咳……”霍克又接连咳嗽了数声，似是已经元气大伤。
  基恩搀扶着霍克缓缓站起，而丢了魂一样的罗德上校也正被一名士兵扶着，走了过来。
  霍克抬眼望去，罗德团长脸孔苍白，双眼无神，双脚走路如行尸走肉一般机械式的挪移着。身旁的士兵低着头双手架在罗德的腋下，军帽的阴影将士兵的脸庞几乎完全遮盖。
  霍克又连续的咳嗽数声，期间给基恩递了一个眼色，暗示着这个士兵的可疑之处。
  基恩点头示意，支撑着霍克的手臂微曲，翻掌向下，心中暗念偈语。
  士兵并未察觉到二人的细微反应，架着罗德继续前行。
  双方四人相距尚有三四步之遥时，士兵停下了脚步，松开左手，举至额边似乎是要行一个军礼。
  霍克基恩二人正欲回礼。突见士兵蓦地抬头，眼中凶光大盛，右手用力将颓软的罗德向二人急速掷出，身形随之前纵，同一时刻双手瞬间变化为手刀，直插二人。
  二人松开互相支撑的双手，各自闪身，罗德沉重的身体落于身后。基恩左掌前伸，一道无形的屏障刹那间横亘于身前。
  士兵也正于此刻突击而至，“嘭”的一声，裹挟着千钧之力，人与手刀似是躲避不及的同时撞在屏障之上，手刀锋锐至极，屏障与手刀的交界之处强光骤起，火星四溅，好似锯条切割钢铁般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士兵双脚不停的蹬踹着地面，疯狂的保持着前冲的姿态，面目狰狞、咬牙切齿，不停不歇。约莫数秒后，士兵似是耗尽了力气，四肢瘫痪一般松软下来，而身体也像是没了骨架的烂泥，“扑通”一声堆在原地。
  霍克、基恩二人略一迟疑，联想到刚刚士兵的不正常举动，心中同时暗叫不好，急速回身，却见本应失魂落魄的罗德此刻已毫无声息的潜行至身后不足一步，双手锋利如刀，猛然扎下。
  古书翻飞，偈语再起……二人本领尽出，但即使再行若迅雷，也挡不下这近在咫尺的全力一击。
  刀尖已触及左侧胸膛，皮肤也有微微刺痛传来，心脏的脉动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鼓胀、跳动越来越剧烈，像是要破开束缚，与刀尖拥抱在一起。两人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柔和的光芒，所有的伤痛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身体就如泡在温泉中一般舒适无比，已显露一半身体的长发剑客复又化作白光，渐渐凝聚的屏障也复又归于碎片。两人四手平摊，肆意享受着刀尖破开皮肤进入心脏的那丝快感，闭目迎向即将降临的死亡。
  就在刀刃即将进入二人心脏的瞬息之间，一道细若衣针、状如流星的寒光，不合常理地破空而至，“扑哧”一声将罗德的头颅一分为二。
  头颅破裂，罗德的身体并未倒下，化为一阵粉末凭空消失。
  从死亡中挣脱而出的霍克、基恩两人突地倒吸一口冷气，浑身猛地打了几个冷颤，一身冷汗透体而出，四目同时睁开，发现自己竟是依旧保持着搀扶的动作站在原地未动分毫。望向对面，那个士兵仍是低头站在那处，罗德却是躺在原地从未起身，一切一如刚才。不同的是米娅上尉背对二人站在侧前方，寒风掠过，金色长发随风飘扬。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好厉害的小妮子啊”，那个士兵发出一阵阴森刺骨的狂笑，左右扭动了下脖颈，一把扯掉帽子扔在地上，露出一张面目阴暗的脸庞，毫无声调的说道：“瞧你这多余的一下，扫了老子的兴致。”
  “不急不急，我不是在这里么，我陪您走两招。包您开心满意，稍等一下会有好戏哦”，米娅柔媚的答道，略作停顿，轻轻对霍克基恩二人说道：“你们被他的精神力量侵入了，刚刚一直处于幻觉之中，所幸我的出手还算及时，赶紧回去调息片刻。”
  “他是怎么侵入我们的精神领域的？”二人不解道。
  “目前我也只是略有头绪，能够确定的入侵时机应是在黑影离开以后的某个时间点上。”米娅背对二人说道。
  “嗯……你自己小心。”二人答应一声，未有片刻犹豫地走回指挥部。
  “如此关心下属，真是个知心的队长，少见啊。”士兵和颜悦色的恭维道，说话间左手拇指和食指似乎在捻搓着什么，目光也在指尖游移不定。
  “何来的关心，你别忘了，这是战场之上，我已经想出了三四种方法能把你弄死了啊！”米娅双眉一挑，语调渐渐升高。
  士兵不再凝视手指，双手插进上衣口袋，抬起头笑呵呵道：“棋逢对手，真是棒极了！想必你我都是知道的，咱们都属于‘精神系’的能力者，否则你也破不掉刚刚的死局。”
  在米娅的心中，这个看似普通的士兵自露面以来，每句言谈都在有意无意地夸赞着自己。敌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战场之上，如此怪异的行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按下心中的疑虑，米娅笑颜如花继续道：“多谢夸奖。‘精神系’多是依靠强大的精神力量来衍生出个人独有的能力。而我的能力其实很简单，你想不想知道呢？”
  士兵心中念头微动，脸上却淡淡道：“力量不过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多一番少一点于我并不重要。只是你身处要职更身兼重任，若将我的能力奉献于您，似乎更为合情合理啊。”
  米娅眼波流转，笑道：“好啊！不过，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
  士兵嘴角勾起，露出一股得意之色，朗声诵道：“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我将于天地一同长久。”
  乍闻此语，恍惚间米娅隐隐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句话，正欲深思，却见眼前士兵已然消失，心中暗道中招，却见四周温度骤降，一股寒意直抵足心，顷刻间便将双脚冻住，冰晶急速向上攀爬，不一时将米娅的身体团团围裹，只将脑袋留在了外面。
  米娅几番挣扎，都挣脱不掉冰筑的牢笼，不由得面露惊慌。此时，士兵复又出现于原地，呵呵笑道：“不过瘾啊，几番试探便让我如此轻易得手。你的水平也不过尔尔。”
  米娅叹了一口气道：“唉，其实对于你的能力我已窥得一二，只是未及判断便着了你的道儿。你想不想知道，我究竟窥得了些什么？”
  士兵并未回答，只是冷冷说道：“真是个嘴碎的妮子，容你说完。”
  冰雪覆盖之下，米娅淡淡道：“对于你侵入霍克和基恩二人的精神领域，虽然看起来有些摸不着边际，但细思之下，依旧是有迹可循。首先，你与他二人没有肢体接触，也没有任何语言交流，这说明并不是通过物理途径，对不对？”
  士兵点点头，道：“继续。”
  “其次，你一直低着头，甚至将帽檐压低遮住了大半个脸，眼神也没有丝毫触及他二人，所以也并非利用精神力量具现出的物体进行侵入。这一点没错吧？”
  “聪明。”
  “那这就奇怪了，两条途径都断了，难道是凭空侵入的么。不会的！因为我相信‘行者’能力的发动，都是有条件限制的。也就是说，如果条件限制越少，能力越容易发动，那么相应的能力也就越弱；相反，条件越苛刻，能力也就越强。而你的能力已经达到了入侵总局干部精神领域的级别，想必条件限制会非常苛刻。”
  “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能分析到如此地步。”士兵咂咂嘴，赞叹道。
  “到这里其实并没有结束，于是我继续推断出三种可能，第一是语言，比如是说出了特定的某个字；第二是通过外泄的精神能量，比如情绪、情感等；第三是范围，比如距离。但是，直到你掏出发动能力的那把钥匙，也就是最后那句话‘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我将于天地一同长久’，我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一切。”
  “能知道这话的由来，你也算博文多学了。可是已经晚了，现在的你不过阶下之囚。”士兵神色傲慢道。
  “谁是阶下之囚？”米娅轻振衣衫，初时坚固的冰牢瞬间如干枯的泥土般，簌簌下落。
  士兵大惊，意欲抬手反抗，却发现身体被凝固住了一般，失色道：“怎会这样？明明我已经……”
  “明明已经觑见我的精神弱点，并且用能力束缚住了么”，米娅上步来到士兵近前，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你真的还想知道下去么？”
  士兵咬着牙，恶狠狠道：“死不瞑目。”
  米娅叹了口气，语气中竟是有些悲伤：“我早先虽已判断出你发动能力的诸多因素，可仍是不能确定最后的‘钥匙’所在，所以从与你交谈的第一句话开始，我便暗中伏下了诱饵，几番来言去语之下，其实是你更先于我落入了陷阱。只是你一直不自知罢了。”
  “胡说！我的能力发动于无形，杀人于无形，岂是你这么短时间内便能猜透并破解掉的！”士兵仍不相信的怒道。
  米娅摇摇头，道：“与其说是破解，那不如说是你的运气不好。你以人性恶念作为‘钥匙’，我的‘钥匙’又何尝不是，只是我那把‘钥匙’却又并不完全为恶！将我与你相对之时说过的每一句话，细细思虑，如你这般的通达人心，定会明白的。”
  士兵低头不语，片刻，忽然仰头说道：“原来竟是如此。并非我弱于你，是我的运气背到了极点，输给了人类的本能。你我能力相博，胜负几乎完全在一瞬间的坚守本心啊。我认输！”
  “非是不想放你，实是不能。”
  “战场生死本就这样，何况‘行者’之间。”士兵缓缓闭上双眼。
  米娅注视着眼前这名化妆成普通士兵的敌人，良久……猛地握紧右拳，四周的幻境，连同敌人的尸体全部烟消云散。
  米娅呆立在原地，倒负双手，轻启朱唇，默默朗诵起那首刚刚回忆起的长诗：“
  ……
  我是神权神志神爱的结晶
  在我之前未有永恒之创造
  我将于天地一同长久
  进入者必将断绝一切希望
  傲慢戒之在骄负重罚之
  嫉妒戒之在妒缝眼罚之
  暴怒戒之在怒黑烟罚之
  懒惰戒之在惰奔跑罚之
  贪婪戒之在贪伏卧罚之
  暴食戒之在馐饥饿罚之
  色欲戒之在色火焰罚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