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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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循原路回到先前藏身的小树林，程旭一行要等天黑之后再行动身，马背上驮着物资，他们只得牵马步行。
小树林里，钟小光坐到周质身边，满脸羞红的问起亚美子是否安好，周质只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敷衍说挺好的，钟小光还想追问，他却已经独自起身走开了。
程旭见周质满脸阴云密布，跟钟小光互相使了个眼色，寻到周质给他递过去一支烟：“怎么了？忽然心事重重的。”
周质接过香烟，在手指间转来转去却并不点燃，沉默半晌之后他忽然开口道：“老程，铠鼠公司接下来怎么办？”
“你问我？”
程旭抬起夹着香烟的手指了指自己：“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我哪儿有主意啊。”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周质抬头看着树荫洒下的点点日光，对于泄密者，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但却是一个他不愿意告诉任何人的答案。
有能力破解加密网络的人，对出入A21的密道了如指掌，又恰在三个月前与公司脱离关系，即使机密信息泄露也不会指向自己。
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又为什么要隐去所有指向个人的信息？周质实在想不明白。
“老周啊，如果你也不知道怎么办，就问问托马斯吧，这小子脑筋比咱们都转的快。”
程旭喷着烟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周质，他啪的打了个响指：“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程旭还没来得及回话，周质已经凭空消失了，他叼着烟摇了摇头，骂道：“越老越神经了。”
几分钟后，通向A21的道路，一名保安正蹲在路边的草丛里方便，忽然听见脑后传来嘭的一声，脑袋很快变得和屁股一样温热，他挣扎想要向后扭动脖子，身体却已软软的向前趴倒。
周质扔掉石块，捏着鼻子绕过保安的劳动成果，摸索他的衣兜掏出随身终端，检查了一下电量之后，启动幻影系统再次消失。
“老程，赶紧帮我联系一下托马斯。”
周质再次出现在程旭面前时，扔给他一个抢来的随身终端。
程旭挠头问道：“这样联系不安全吧？”
周质不耐烦的搓着下巴：“你就说让他回电话，其他的什么也别说，能源实验室一定有自己的加密专线。”
程旭按他说的打了语音，几秒后，终端屏幕上一个加密号码呼叫过来。
周质接起来，既不问候也不作自我介绍，直截了当道：“服务器地址。”
托马斯显然早已有所准备，回答的更加干脆：“记。”
周质从挎包里掏出纸笔的同时，一串经纬度报了过来“103.xx，3x.xx。”
语音挂断，周质将纸张揣好，删掉通话记录，启动幻影系统奔回晕倒的保安身边，将随身终端扔回他身旁。
回树林的路上，周质琢磨着那串经纬度，一时不禁愣住了，它们代表的位置他太熟悉了，一切的开始，那一封任务简报上，开头就写着这一串数字。
科技之光！
“老程，找两匹马，让他们自己去盆地军营，你跟我走。”
周质忽然出现在程旭面前，心急火燎的说道。
如果自己猜的没错，他要找的那人聪明绝顶而且行踪不定，不仅一刻都耽误不得，还得给这张脸准备一个证明人。
程旭正靠着树干清理假肢，被周质吓了一跳，身子一歪摔在地上，骂骂咧咧的问道：“什么事啊？跟抽风似的。”
“路上再和你解释。”
周质撇下程旭找到钟小光，告知他计划有变，自己先不去A01了。
“你不找娜塔莎了？”
钟小光摸着青须须的脑袋问道。
周质被他一问之下愣了两秒，搪塞了一个底气不足的嗯之后，不等他追问便立即转移话题，叮嘱道一定要亲手把摩耶盒交给托马斯。
周质猜到的泄密者正是娜塔莎，但他现在必须瞒着钟小光和程旭，这次泄密造成的损失太大，这可是三十多条人命的血债啊，不可能轻描淡写的一笔勾销。
血债血偿更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就算不掺杂任何个人情感，娜塔莎也是一把重要的钥匙，也许还是唯一的一把。
几分钟后，程旭收拾了两匹好马，周质没和任何人道别，跳上马背猛踢马腹，朝科技之光疾驰而去。
逃离了树林里众人怀疑的眼神，周质才轻拉缰绳降低速度，这时日当正午，秋阳晒的他脖颈灼痛，他从马鞍旁解下水壶，掬了一捧水拍打着发红的脸。
程旭从后方赶上，骑在周质身侧一米开外，几十年同事，就算脑子再不灵光，他也看出周质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几次想开口细问，但每次拨马靠过去，周质都抱着马头打盹，任由马儿向一旁躲开。
就这样从中午并骑至傍晚，两人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夕阳落进远处的山谷，程旭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拽过周质的马缰绳，把他朝自己拉过来：“老周，我说，我又不是你媳妇儿，你跟我玩儿什么冷暴力？”
他手上一用力，周质身子一歪，竟从马上翻了下去，程旭只听得噗通一声，然后是一阵惨叫，他连忙翻身下马，只见周质躺在地上揉着腰，额头侧面被摔得鲜血淋漓。
“你，你真睡着了？我还以为”
程旭手忙脚乱的把他扶起来。
“你他妈下手够黑的啊。”
周质眼前一片血红，因为不想给程旭解释自己的猜测，他一直在假装打盹，没想到时间一长竟真的睡着了，摔下来时完全没防备，头撞在路面的石头上，幸得有帽子稍作缓冲，不然他真要死在程旭手里了。
“对不住啊老周，竟然弄了个大口子。”
程旭从马鞍袋里取出急救包，将油灯挂在马鞍上照明，着手给周质缝合伤口，在战场和野外混迹了大半辈子，处理伤口对程旭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他毕竟是快六十岁的人了，灯光昏暗加上老眼昏花，手上没轻没重的缝了一个多小时，疼的周质几番都要昏厥过去。
处理完伤口之后，程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满脸是血的周质摇头道：“老周，你这伤势是没法连夜赶路了，咱们就在这儿宿营吧。”
周质头痛欲裂，本来就急躁的心情更是火上浇油，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指着眼前出现了重影的马儿：“少，少废话，赶紧把我弄上去。”
受伤拖慢了行进的速度，马儿一旦加速飞奔，周质就感觉天旋地转，但这也带来了一个好处，程旭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同情，一路上再也没有问起此行的目的。
原本不到两天的行程，他们足足用去三天，第四天中午时分，二人终于抵达了旧城。
经过一整个夏天，街道上的植被更加茂盛了，湖水一般的草丛随风荡漾，生着红叶的矮树点缀其间，鹿群争夺着灌木结出的野果，群楼上覆盖的藤蔓植物碧绿金黄。
周质脑子昏昏沉沉的，旧城的美景在模糊的视线中更是别有一番风味，他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故事：‘一鲸落，万物生”，意思是说一只鲸鱼死去之后，它的尸体会成为鲸落，上万种生物会依靠鲸落中的养分萌芽生长，直至形成一片新的深海绿洲，这样的生态系统可以繁荣上百年。
死亡之后的城市，便像极了一个巨大的鲸落，他不禁有些疑惑，人类到底是什么，是维持鲸鱼生存的细胞，还是夺走鲸鱼性命的病毒呢？
程旭也被美景震撼了，在一旁连说几个真美啊，夹杂了几句他妈的。
他的感叹把周质从哲学思考中拉回现实，周质说了句到地方了，下马把缰绳递给程旭，自己坐在地上揉着脑袋。
程旭将两匹马藏在树丛里，扭头问道：“要带家伙吗？”
周质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他可不想程旭一怒之下毙了娜塔莎。
避开脚下乱窜的蛇鼠，驱赶开面前的蚊蝇，二人艰难的向科技之光跋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