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按照最初司马祁华和庸晚的设想,大庸边关失守应该还有数月,建安国君在大庸秘密丧命,在这期间如果能将建安国收复在手,将对此役有重大帮助。先前,李姬告诉自己莫然前往建安,准备了个惊喜,说的正是如此。
  平南王先前被雪华蛊惑,黑一带着兵权虎符已经早已经前往黄山,百万大军供赵志阳差遣。漳州是个特殊的存在,虽然隶属大庸,但财政经济军事早为独立,又盛产珍稀黑银,实力雄厚,虽说平南王没什么野心,但黑衣卫和黑衣大军心有不甘,更何况如今还要听令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
  先前雪华应承相助赵志阳,也是约法三章,其一之首就是赵志阳登基后,必须讨伐大庸,杀了司马祁华。
  黑衣卫和黑衣军是当年平南王和王妃共同建立的,王妃临终前将其中一块偷偷留给了安然,就等于给了一半兵权送给安然傍身。现如今两块虎符,一块已经被平南王拱手相送给了莫然救下安然回道漳州,而身携另一块的安然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千算万算,司马祁华怎么也没想到,赵志阳竟然这么快就打到了眼皮底下。他急需时间,或者急需拖住赵志阳的方法。
  桃夭夭看着面色不佳的司马祁华,心脏猛的一酸,她无法想象这个节骨眼,如果对方知晓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会是怎样的心情,而光是想到对方难过的样子,自己也跟着心痛起来。
  但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回到大烟已经是刻不容缓之事,她当然知道司马祁华心中所想,要暂时牵制住赵志阳,只有自己这个曾经赵志阳的结发夫妻出现,或许可以有一线生机,或许她可以改变整个战局,这场战争本就毫无意义。
  桃夭夭直勾勾的盯着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那双瞳孔仿佛冰川下黑不见底的深渊。她的唇瓣微微张了张,到嘴边的话最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不过须臾便被关切和所代替,她担忧的上前拍了拍司马祁华的肩头,柔声说道:“快去吧,这么大的事,庸晚定要与商讨。”
  司马祁华一回头正对上桃夭夭的眉眼,两人相隔很近,好像彼此都能清晰的感知到浮在面上的呼吸,他的思绪一团乱,但看到对面这人的还是,心情还是平静了很多。他贪婪的紧盯着眼前之人,心里想着,只要这人在自己身边,什么样的难关都可以过去,他一面这样安慰着自己,一面无视了心底深处那没来由的愁绪。
  他紧紧的将桃夭夭抱在怀中,贪婪的嗅着那人身上弥漫着淡淡的芬芳,他太珍惜眼前之人了,无论自己是雪华还是司马祁华,亦或者面前这女子是花神,还是桃夭夭。
  上午的阴雨绵绵已然过去,现在这会阳光刚刚漏出火红的光晕,半个天空都好像带着脉络一样漫开的金色光芒,将远处那人离去的背影融合在那,显得尤为虚幻。
  在司马祁华看不见的身后,桃夭夭一声无力的叹息,轻之极轻,重之极重,仿佛随着那行清泪,如千金般重重锤下。
  大庸边界白虎关城门上,赵志阳一身金色盔甲迎风而立,他眉眼犀利的看着远方,那黑幕尽头华京城的方向。他答应雪华待他登基王位后,必然要亲自率军,兵临城下。当然,即使没有雪华的条件,他也会打到大庸杀了司马祁华,将桃夭夭正大光明的夺回。
  大庸内乱,不到半年时间元气大伤。所有人都以为司马祁华打到华京会即刻登基,没曾想又凭空出来个皇子。不过,这一切对他来说倒是正好,如今庸国内群龙无首,新帝位置悬空,朝野上下揣测不安,正是他出兵的好时机。
  而不远千里的华京郊外,桃夭夭带着早收拾好的行囊,避开守卫轻巧的出了城门。暮空孤寂,她一身素色骑装驾马前行,她恍惚又回到了一年前,她带着晴风偷偷溜出城门的那刻,那时还有晴风相伴,如今真的只有她孑然一人,
  她嘴角噙着嘲讽的笑意,造化弄人,谁又能曾想这一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司马祁华这厢刚进养心殿,就看见庸晚和夏客一脸郑重的在门口迎着他,他头皮一麻,以为又前线又出了什么噩耗。
  只见,庸晚摒弃旁人后,拉着夏客重重跪地,嘴里念念有词道:“主子,如今皇位悬空已久,民心不定,军心何定?皇弟再次奏请侯爷您即刻登基,以稳民心。”
  司马祁华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嘴角轻咧了一抹笑意,他重重的拍了拍庸晚的肩头说道:“你真想把皇位拱手让我,你筹谋了这么久,隐忍了这么久,唾手可得的东西就在眼前,你当真舍得?庸晚,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本候也也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当这个皇上。”
  庸晚身型一征,他眉头深锁,余光瞥了眼身边的夏客,眼见夏客满面的不知所措,他跪在那来回望了望面前两人,随后上千一步,拉了拉司马祁华的衣角,问道:“侯爷,我和庸晚是真心希望您登基的,我们想的很清楚,世人不会认可,也不会容忍一个,一个喜欢男子的皇弟,更何况这人还是一个”
  “一个出身低,扮女人,行事龌龊的小人,比起我,他们更希望是像侯爷您这样,出声高贵,光风霁月的真君子。”夏客不忍说出的话,被庸晚抢了去,他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司马祁华淡淡的摇了摇头,坐回主座上:“夏客,你先出去。”
  夏客微微一愣,有些错愕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庸晚,迟疑了下,轻轻的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门。
  红漆厚重的木门吱哑合上,从缝隙透进的光点正好撒在庸晚一侧的身影,他直直的跪在那,一半面庞肤白如霜,另外一半黑影斑驳像是隐藏在暗夜深处。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司马祁华茶盏饮茶发出的细微声响,良久他将茶盏放下,对着庸晚沉声道:“庸晚,庸晚,你何必自作聪明,我本就无意皇位,你实在没必要如此试探。现在夏客也出去了,我希望你坦诚相对。你拿大庸边关十万百姓将士性命做赌注,是不是,太过分了!”最后几个字,司马祁华重重的将茶盏扔在了桌上,茶水四溅,茶盖旋转着清脆作响。
  庸晚面上波澜不惊,他整了整衣摆,直直的站了起来,那道光缝打在他的仰起头的下颌上,形成一个冷硬的弧度。他声音毫无起伏,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果然什么都满不了侯爷你,本皇子也是无奈之举,谁叫侯爷总是喜欢让人跟您猜心思呢。”庸晚咽了咽口水,往司马祁华安座的位置靠近了几分,凑道跟前说道:“轮民心,我不如你,轮生世,我差一大截。轮兵权,你司马祁华手握重兵,还有整个母族作为后盾,而我在禹州隐姓埋名,伺候那个爷子那么多年,确什么都没得到。轮谋略,我五岁就入了司马家的门第,亲眼见到你不过一个尔尔孩童怎么掌管整个不知处,调令三大门人的。”
  庸晚神色有些沮丧,他定定的看着眼前之人,那眼眸中还带着些哀怜,“您说,我拿什么和你比?我不是没想过,就这样做个玩乐皇子,和师哥双宿双栖离开这肮脏的是非之地。但是,但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恨,我筹谋了这么久,牺牲了这么多!”
  “庸晚,我以前一直觉得,不能和她厮守一生,不能护她鬓角无霜一世周全,是因为我不够强大。但是,现在我觉得即使拥有了坐拥天下的权利,有些事可能还是无可奈何,就像先皇。你有没有想过,待你登基为帝后,夏客如何自处?做你的什么男宠?即使这样,我相信哪怕真到那刻,他也会无惧天下人的眼光,陪你伴你。但是,这些都是建立在你和他彼此坦诚,信任的时候,而如今你这样,一而再的欺瞒他,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那我就瞒着他一辈子,主子,你不是也因为如此才让他先行离去了吗?”
  “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夏客。他若是知道他那个宠爱一生的小师弟,毫无悔改之心,竟然如此不择手段,为了试探我,而枉顾大庸边疆将士百姓的姓名,会有多痛心。”说完,司马祁华从怀中掏出一沓奏请书,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的内容几乎全是有关新皇登基的,甚至钦天监连吉日都已经算了出来。
  “这些奏章什么内容你比我更清楚,我不知道你与赵志阳有什么秘密?你用边关百姓的性命,无非就是想逼着我主动将皇位拱手与你,可惜啊你太急于求成了,老实告诉你,无论你信不信,我本来对那个龙椅毫无兴趣了,原先想着等一切平定,亲自召天下,助你登上皇位。但是现在,我到反而后悔了。对百姓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为君者将会是整个大庸的不幸!”
  “你少在这惺惺作态了!”庸晚突然怒声道:“哼,你不是问我和赵志阳有什么秘密吗?不如,你猜猜啊。赵志阳和建安王是有交易的,要的就是你的命,不过说来说去,无论是哪个想不开的建安王,还是现在这个死心眼的烟国新皇,亦或是你,都不过为个女人罢了”
  司马祁华眼眶猛睁,他倏的一声拍桌而起,随后像想到了什么,那眼眸深处仿佛燃烧起了熊熊烈火,显得隔外地可怖,他一把拎着庸晚的衣襟,声音冷的更九重天的冰雪一般:“你要是敢碰她”
  庸晚突然狂笑起来,打断了司马祁华的话头,说道:“侯爷,那可是花神转世,我不过个凡人能奈她如何?走不走,不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您刚说我说的头头是道,怎么到自己这,连对方的心思都摸不透?”
  司马祁华铁青着面色,松开了紧握衣襟的双手,他匆匆离去的肩头将庸晚撞了个踉跄,他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跃到了房门就在准备打开房门那刻,身后的庸晚叫住了他:“侯爷,桃姑娘有心躲你,你又如何能寻到?不过,本皇子对桃姑娘的行踪还是知晓得一清二楚!毕竟,天下就没有我们乾坤门和水火门掌握不到的。”
  司马祁华推在门檐上的手顿了顿,他的肩头松了下来,迎着光的背影反倒显得有些苍凉,沉默了良久,他才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善待百姓,解了边关之困,重振我大庸。也对得起夏客待你那一片真心。说完他重重的推开门对着门外等待许久的臣子说道:“传令三省六部,文武百官,殿前觐见。”
  司马祁华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庸晚,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在心底腹诽道:“无论信与否,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比我更适合那个皇位。你实在没必要用这样的手段,也真的没必要如此妄自菲薄。”
  当日,育德侯司马元帅监国数月后,不止力挺先皇的私生子庸晚登基,竟然还主动将部分兵权拱手相让。整个大庸朝野上下,百姓之间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