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对剑
一时间，这条消息在扬州地界公子哥们的圈子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也成了街头巷尾这几日的谈资。
再震撼的消息也总有消退了时候，即便是改朝换代也不过是一时。时间久了大家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这个花魁不在了，用不了多久暖玉阁就会捧出新的花魁。
此时，曾经艳压广陵的名伎鱼姬正陪着沈浮沉沿着运河北上前往上京。
放下这一对风流才子俏佳人不表，话分两头。
从邓州前往上京的官道之上，一辆囚车朝上京而去。
两日前，穷开心、红织锦和冷笑三人联手，在邓州城东的客栈内将许州剥皮案的元凶擒获。穷开心给黑衣人喂下化筋散，使其一身武功使不出一丝一毫。
老叫花子让冷笑找客栈的老板，老板叫来了当地的地方官人。老叫花子亮出六扇门和许州刺史签发的公文，得知被抓住的是几十条人命案的元凶，都不敢怠慢，组织保丁轮番看守，等到天光大亮，在当地里长的带领下，将凶犯带到许州衙门。
老叫花子表明身份，呈递了两份公文，邓州刺史当即下令将犯人押入死牢。
本来按照正常的流程应该将人犯押解回许州，然后由许州刺史上书刑部，再由刑部回文后等待秋后处斩。但老叫花子带来的六扇门的公文里指明要将人贩押解到上京，直接关入刑部大牢。
既然有公文明示，邓州刺史当即命人打造囚车，从三班之中挑选出精明强干的四人，押送这桩差事前往上京。老叫花子和红织锦一同帮着押送囚犯前往上京。
红织锦本来是出来采购货物的，遇上了这事情，将同行的伙计打发回去，自己跟随老叫花子一行人前往上京押送囚犯。
黑衣人被喂下了化筋散，浑身无力，又戴上了几十斤的三大件，将整个人和囚车锁在一起。一路上都无力的靠着囚车，一张俊美的脸成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四名解差、三名江湖人和一个囚犯，一行八人组成的略显怪异的队伍就这么上路了。
四名解差不知道冷笑的身份，但却知道老叫花子和红织锦的身份。老叫花子乃是六扇门御封十二神捕之一乞丐神捕穷不怕的亲弟弟，在捕快衙役这一行里，到十二神捕这位置就到头了，而且十二神捕有皇命，有便宜办案之权，四品以下官员可便宜行事。也就是说这十二位捕爷别看品级不高，但能够先将官员下狱再通报刑部。要知道，除了个别重镇或者有世袭爵位的官员，一般的州刺史也不过就是四品官。在几个解差看来，老叫花子简直就是个值得一抱的大腿。
至于红织锦，乃是云霞山庄的小姐，云霞山庄不仅在江湖中有一定的地位，在丝绸行中有相当的分量，而且手中还握有一条商道，这简直就是一个小财神爷。
虽然不知道冷笑身份如何，但能跟老叫花子这样的人走在一起，也不是一般人，故而也以少侠相称。冷笑不想节外生枝，也就默认了。
邓州刺史知道是七人同行，但冷笑三人并非官差，花销用度不能由官府支出，故而给四名解差的路费银几乎多给了一倍，就相当于把另外三位的基础花销给带出来了。
一路上饥餐渴饮晓行夜宿，非只一日，来到了一处名叫清竹塘的所在。
清竹塘是一片生长在河边的竹林，前往上京一条官道便是从竹林中穿过。
行到竹林之中，一阵微风吹过，老叫花子立刻警觉了起来：“看好囚车。”
四名解差拔出腰刀，将囚车围在中央，老叫花子扫了扫周围的竹林，朗声道：“何必鬼鬼祟祟，想要劫囚车就现身吧。”
话音刚落，从竹林中飞出一个绿衣人。绿衣绿裤，绿色的面巾蒙面。绿衣人站在竹枝之上，怀抱长剑，冷眼看着下面的一行人：“如果你们识相，将囚车留下，我不想动手。”
老叫花子看着来人：“呸，你当我老叫花子是吓大的吗？你下来，你要是赢得过老叫花子，人你带走，要是打不过，连你也一起扔进刑部大牢。”
绿衣人脚下一点，在半空拔剑，直朝囚车而来。老叫花要上前动手，冷笑开口：“交给我。”伴随着话音，就是一声剑鸣，一声凛冽的声响，冷泉剑出鞘。前几日在客栈之中险些着了黑衣人紧背低头花装弩的道，冷笑心中一直有口气，不吐不快。
冷笑自下而上迎接绿衣人。
冷笑手中的冷泉剑冷光逼人，给人一股扑面而来的寒冷气息。
对面绿衣人手中的长剑不似冷泉这般光芒四射，相反，好似一根包满了炭灰的烧火棍，通体乌黑，没有一点光芒，不仔细看甚至分不出剑刃还是剑脊。
囚车之中的黑衣人看到绿衣人手持黑剑，脸上无力的露出一丝笑容。
冷笑手中冷泉剑绽放出一片寒芒，将绿衣人全身笼罩，而绿衣人将手中黑剑舞开，刚中带柔。
冷笑的剑法堂皇浩大，掌中剑被舞成一团乱银，仿若一座剑山层层叠叠向着绿衣人压去。而绿衣人仅仅只能护住自己周身方寸之地，手中黑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的痕迹，一招一式甚有法度，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二人交手至今，兵刃相碰之声不绝于耳，但二人身上都没有一点伤痕，别说见血，连衣服都没划破个口子。
四名解差看着冷笑压着绿衣人打，在旁边叫好：“冷少侠真厉害。”“今天再逮一个领赏啊。”
四个解差是外行。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在老叫花子眼里，虽然看上去是冷笑在压着绿衣人打，但实际上，冷笑至今未建寸功，冷泉剑所有的攻击都被黑剑行云流水般的化解。对方只专心防守周身方寸之间，反观冷笑，虽然剑光恢弘，但消耗的体力却倍于对方。长此以往，对方以逸待劳此消彼长，冷笑就有落败之危。
就在老叫花子心中为冷笑着急的时候，冷笑剑势一变。原本恢弘大气的剑光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路奇特的剑法，一点寒芒倏忽来去却又连绵不断，脚下步法忽左忽右忽进忽退，有几分醉剑的味道，但却比单纯的醉剑更加潇洒飘逸。
冷笑剑势一变，绿衣人也不再仅仅是防守，而是有攻有守。在穷开心和红织锦眼中，都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
因为在二人眼中，冷笑和绿衣人的剑法竟然有些相似。
天下武功皆有共通之处，不仅仅是武功，天下很多东西都能后相互影响共通。其中就有一种类人，以琴棋书画入剑法，此类人在武林中虽然不多，但历来都存在，例如山河会八大护法之一的倒骑白鹿李化缘，便是将音律意境融入剑法之中，此前也有江湖上的前辈高人做到琴中藏剑剑发琴音的境界，甚至相传有功力高深之辈能够直接以琴音做剑，琴弦响动即是万剑齐发，琴音所到之处便是剑意所到之处，叫人防不胜防。
而眼前的二人，剑法路数之中带出一股书法的影子。
不过绿衣人仿佛是规整严谨的隶书，一招一式间的法度清晰可见，锋芒藏于稳健之中。
而冷笑的剑法则是狂放恣意的草书，剑法轨迹随心随意，无固定章法，因势利导随势而变。而且因为重意境不重章法，所以剑法也就没有固定的路数，招式时常如羚羊挂角回锋陡折。
起先，冷笑剑势改变叫绿衣人有应对匆忙，但一段时间之后，绿衣人习惯了冷笑的这路剑法，渐渐的又回转到守势。
绿衣人的剑法也与书法一路有些关系，所以明白以琴棋书画意境入剑招，固然剑走偏锋能建奇功，但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但凡以意境入武学，初创之人是在用自己的所知所学，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感悟化成意境，这种意境化入武学，使出来浑然天成。这种意境包含着使用者的一切，包括爱好、包括性格、包括这个人的人生。这种武学只有在创造者手中使出来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威力。如果是后人学习，即使模仿的有九成九的相像也达不到浑然天成，因为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所以也就不会有两种完全相同的意境，这种剑法不仅仅要模仿剑招，还要模仿意境。剑招好模仿，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但模仿意境却需要时时刻刻的维持那种意境，对使剑的人是一种心力上的消耗。
想要完美的使出这种武功，只有将自己的意境融合进去，以自己的意境为主导，直到完全替代原来的意境。到时候，使出来的武功虽然看上去相差不多，看起来只是毫厘之差，但本质上却已经是巨大的改变。
绿衣人多年研习这路武功，已经将其与自己的精气神意境完全协调，但冷笑则只是在模仿。看得出来，冷笑会这路武功，而且十分精熟，而且对武功原有意境的把握也很深，但毕竟还是在模仿，不是冷笑自身的东西。
绿衣人发现了这一点，打算还如之前一样，以逸待劳的和冷笑打消耗战。绿衣人不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有多稳重的心态，只要冷笑心中着急露出破绽，便是绿衣人反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