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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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白恍然。
“难怪年掌柜无精打采。”
新婚燕尔,免不了多做一些运动,白天当然没精力。
勾子摇头,“不,听说他家闹鬼,所以才被折腾成这样,甚至还死人了。”
“鬼?”
顾白有了兴趣。
勾子压低声音,“大家都说,代替年掌柜去死的大娘子回来了。”
三年前,年掌柜得了肺病,请了余杭名医也束手无策,直言命不久矣。
他有两个幼子,大的刚会走路,小的还在襁褓之中。
一旦年掌柜撒手人寰,那整个家就失去了支撑,其妻子因此日日以泪洗面。
直到有一天,年大娘子不知从谁处得了一法子,说可以到城隍庙为病人借寿。
于是,在喂饱两个孩子,打扫干净屋宅后,其妻子丢下两个孩子去了城隍庙。
她在庙里祷告,称愿把自己的寿命借给年掌柜,以便他把两个儿子抚养成人,娶妻生子。
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年掌柜不得再娶。
年掌柜当时也答应了。
顾白听到这事儿时惊讶万分,心想这也成?
结果还真成了。
自那祷告后,年大娘子身子日渐消瘦,年掌柜的肺病慢慢好起来。
不出三天,年大娘子撒手人寰,年掌柜则精神抖擞,完全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所以,街坊邻居都说,年大掌柜这条命是年大娘子给的。
年大娘子这么做,有两个儿子的原因,估计也有爱,奈何年大掌柜不出三年,就又续弦了。
“我若是年大娘子,我也回来找他。”
勾子嘀咕。
她抬起头问顾白,“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
“一概而论的人往往很肤浅。”顾白不屑一笑,“还有…”
他瞥勾子一眼,指了指自己,“你家公子要是这样的人,现在早万寿无疆了。”
勾子无法反驳。
“还有,别你们男人,你们男人的,你又不是女人。”顾白指正她。
勾子直起身子,“你什么意思,我还成男人了?”
“不,不。”
顾白晃了晃手,“这世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还有你,勾子。”
勾子又觉得心被扎了一下,还能不能好好当主仆了。
他们又说回年掌柜。
大娘子死了才三年就续弦,年掌柜是不厚道,书院子弟守孝也要三年呢。
“死的是谁,年大掌柜续弦的小娘子?”顾白问。
勾子摇了摇头,死去的不是小娘子,而是一个和尚,一个道士。
“道士和和尚?”顾白疑惑。
想来是年掌柜请来驱鬼的,但为什么不是镇妖司的人?
镇妖司有镇妖、驱鬼之责,有义务保佑一方百姓安宁。
勾子在打听小道消息方面很有一套,她把这也打听清楚了。
“坊间流传,镇妖司知道年大娘子换命的事儿,看不起年掌柜的所作所为,不屑管他。”
顾白不信。
这只是坊间传闻罢了。
镇妖司若是看人下菜碟,万一出了岔子,县令大人可饶不了他们。
毕竟,对县令大人而言,无论是政事,还是修行,保一方百姓平安都是他分内之事。
县令绝无理由,对治下之民被鬼纠缠而坐视不管。
这其中有玄机。
但顾白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用过午饭之后,顾白抄书一直抄到了晚上。
五个时辰,每日只要笔耕不辍的抄够这段时间,顾白的寿命就会增加一天。
今天回来后,顾白或许时间不够,但算上早上在山寺的用功,那就足够了。
他刚放下笔,徐娘就派人来请他。
顾白带着勾子前去赴约。
徐娘的酒垆不大,入夜后,呆在酒垆里饮酒的,几乎全是街坊邻居。
顾白进去时,不少人向他打招呼,还有人请顾白坐下来饮酒,被顾白婉拒了。
“我今儿有人请酒。”顾白笑着点头。
邻桌的人也拉请酒的人,指了指徐娘,“顾掌柜要喝酒,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哦,对,对。”
“差点把徐掌柜忘了。”众人笑起来。
因为是邻居,大多熟悉,所以酒垆里气氛不错,闲聊的,划拳的,很热闹。
唯独有一处。
在墙角处的位子上,年掌柜在一个人喝闷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
在他身后,闪出一片空间,酒客们对着年掌柜的背影指指点点。
“来了。”徐娘迎出来。
她忙把顾白请到紧邻柜台出的长桌旁,并让后面厨子赶紧上菜。
五嫂那边也一直盯着顾白。
这边刚上酒,五嫂就领着女儿端着食盒走进来,不等揭开,喷鼻的鱼香已经让顾白馋了。
他是付过银子的,因此毫不客气,招呼大家坐下后,提起筷子就吃。
旁边的五嫂领着她女儿,陪坐的徐娘不断地找话与他聊天,顾白也只是点头。
顾白在山寺呆了这么多天,真是馋坏了,根本顾不上搭话。
到了最后,因五嫂想撮合顾白与她女儿,话里话外全是俩人般配的话,惹了徐娘不高兴。
于是,两人相互呛开了,甚至搬出一些陈年旧事,来暗示对方为人不行。
两人唇枪舌剑,方便了顾白,他头也不用点,埋头吃就成了。
五嫂的女儿则是手托腮,痴痴的看着顾白。
“你也吃啊。”顾白招呼她。
五嫂的鱼羹真是没的说,是今生顾白吃过的最好吃的鱼肴。
“秀色可餐,五姑娘看着你就饱了。”勾子手上动作也一点儿不慢。
“照你这么说,你每天不得撑死。”顾白又叹息一声,“我就惨了。”
“你惨什么?”
勾子咬着鱼头,抬头看着顾白,不知他这话从何而起。
“整日看着你,我总有一天要饿死。”
勾子捂住胸口,她现在感觉万箭穿心。
啪!
他们正用着饭,墙角的年掌柜站起摔杯,把客栈的喧闹压了下去。
酒垆一下子鸦雀无声。
五嫂和徐娘停止斗嘴,惊讶地望着年掌柜。
“你再说一遍!”
年掌柜手指着邻桌的酒客,一脸醉意与怒气。
那客人是街上茶馆的乐掌柜,邻居平日里称呼他老乐。
老乐被年掌柜指着,有一点儿胆怯,故作糊涂:“我,我说什么了。”
“敢说不敢认的东西!”
原来,见年掌柜喝闷酒,老乐就与同桌酒客议论起了年掌柜家里的事儿。
提到他续弦,老乐脱口而出一句“忘恩负义,什么东西”,不巧被醉酒的年掌柜听了去。
老乐被年掌柜这么当众一指,一骂,面子挂不住,也怒了。
“怎么,敢做不敢让人说?用娘子的命活着,扭头就续弦的人,他就不是东西!”
年掌柜大怒,摇摇晃晃的举起酒坛子,“我他妈打死你!”
老乐也有三分酒意,操起板凳迎上去,“我他妈为民除害!”
哎,哎。
众人急忙起身去拦。
其中拦年掌柜的多,拦老乐的少。
“放开,放开我。”年掌柜醉醺醺的,“你们敢笑我,我打,打死你们。”
伴着他举起酒坛子,彻底把所有人得罪了,于是推搡着乱成了一锅粥。
“住手,住手!”
徐娘挤到前面去,试图让众人安静下来。
奈何老乐不住口,年掌柜不住手,想劝下来不容易。
最后,用了徐娘酒菜,吃人嘴短的顾白上前,把年掌柜扶着拖出酒垆,这才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