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无风起谣言

  孙姨娘吃瘪,正要告辞,苏澜漪却冷不防问了一句,“我多年没有在家,那院子年久失修,塌了一处墙壁。还望孙姨娘能早些安排修缮,否则若有贼人想要加害于我,岂不是叫人防不胜防?”
  孙姨娘眉头微皱,面上不露声色,连连点头,“是,妾身这便回去安排。”
  苏澜漪道:“此事还是要尽快,昨日夜里,我便听到那外头有些怪声,我原当是误入的野猫野狗,怎料今日一早去看时竟还有血迹。”
  这话苏澜漪没有瞎说,她带着方撷回府时突然想起了昨夜的事情,并顺道去那塌墙处看了看,那地方血迹斑斑,却没有一具尸身。孙姨娘适时表现出了惊恐,在老夫人开口前怒道:“竟会有这样的事情?大小姐切莫着急,将来是大小姐多年不归家,那院子空着无人居住,便叫外头那些腌臜泼皮以为是荒宅。待妾身吩咐下去,一定叫那附近的泼皮清理干净,也叫大小姐安心。”
  苏澜漪不在乎她话中有几分真假,昨夜是有人来杀尹连城,可还有另外一些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而她初初归家,在外头又没有仇人,那就只有这府中的人会对她下手。其中最迫不及待想让她死的,除却孙姨娘不做他想。
  而孙姨娘如此放低身段,也无非是不想节外生枝,可她明显低估了苏澜漪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
  老夫人在听苏澜漪说话时脸色便沉了下去,如今听了孙姨娘的解释更是不满,“后宅之中一定事务皆掌握在你手中,澜漪才回来一两日,竟就在鬼门关走了一回。孙氏,我看你是越来越沉迷权势,反而不把后宅安危放在眼里了。”
  孙姨娘陡然跪下,辩解道:“老夫人明鉴,那风澜居自大小姐离开后,您便不许人靠近,只有每隔一两日便叫人去打扫。妾身更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万万不敢忤逆了老夫人,下头的人又未禀报塌墙之事,这才……”
  老夫人冷哼着道:“如此说来,还要怪老身了?你可莫要自以为是。”她是想尽快将孙氏手中的权势收回来,可澜漪如今地位未稳,府中上下还要靠孙氏震慑一二。只是这孙氏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孙姨娘诺诺连声,她如此委身,也不过是想把这事给糊弄过去。此时她更想快点脱身,好找那些人问个明白!
  “祖母莫恼,免得伤了身子。昨日虽有些怪声,孙儿这不也没事吗?想必孙姨娘也没料到外头那些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我苏家后院为非作歹。孙姨娘可务必要查清此事,免得日后真出了意外,孙姨娘便逃不过罪责了。”
  苏澜漪看着孙姨娘强忍焦急的模样心里暗暗发笑,只是现在不是她与孙姨娘撕破脸皮的时机。如今这府里可热闹的很,待苏暮薇回来,那方才是他们真正交锋的时候。
  想到苏暮薇,苏澜漪难免晃神,三年,足足三年的折磨,不能死,不能生,不见日月……她生命里最好的三年韶华,最终在苏暮薇的手里,变成了无穷无尽的折磨。
  “暮薇妹妹也该长大了不少,她素来像孙姨娘你一样聪明,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模样?”
  苏澜漪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叫孙姨娘没由来心里有些发慌,可她一时不知道苏澜漪是什么意思,只得赔着笑道:“大小姐仁厚,暮薇不日便能回家,到时景家公子也会同来。”
  苏澜漪笑着,“这倒好,我的接风宴上能有暮薇妹妹在,实在是叫人高兴。”
  孙姨娘是知道苏澜漪的过往的,她方才提到了景家嫡子,却不知苏澜漪为何会没有反应。她忍不住多想,当年苏澜漪身死是确确实实的,可现在这人不一样站在她的面前了吗?
  老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对孙姨娘道:“行了,你且回去将这些琐事搭理了,待下午有空便和澜漪去一趟库房。这些事本不麻烦,你却一而再再而三推辞,若今日你再借口推脱,便不要怪老婆子我亲自去了。”
  这番话恩威并施,孙姨娘恼恨不已,可也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点头应下。
  等她离开后,老夫人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苏澜漪,对她说道:“你可知那景家嫡子是谁?”
  苏澜漪心里明白,可嘴上不能说,“还请祖母明示。”
  老夫人听她这样说也没有多少失望,“景家是皇城脚下的世家,那位嫡子名叫景池。四年前……他与澜漪交好,后来澜漪失踪,他便与暮薇走得近了。如今他已与暮薇有了婚约,今年冬,聘礼便能下来。说没有意外,最多到明年春天,他便要与暮薇成亲。”
  老夫人这番话说的实在是隐晦,苏澜漪如何不知道那一段过往呢?曾今她爱慕景池,沉溺于情爱之中,丝毫没有发觉她心慕之人竟与自己的妹妹搅和在了一起。并且还对她处处算计,将她推入火坑。
  可这些……她只能装作不知道,“原来是准妹夫。皇城与昌邺城接近,他来去府上也是方便。”
  老夫人似乎有些失望于她这样事不关已的话语,可也没奈何,从前澜漪便没有告诉过她自己和景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后来景池和暮薇交好,她也只能当是儿女情长,最终不能多问。
  “这几日你先好好熟悉家中环境,若有不明白的可向方嬷嬷和方撷询问。在这个家里,老婆子虽半身入土,但好歹能护你无忧。”
  苏澜漪心头一动,她如今也只想护着自己的祖母,让她老人家颐养天年,百岁无忧罢了。
  从静园出来后方撷就一直有些不对劲,她偷偷看了苏澜漪好久,可是始终不敢出声询问。最后还是苏澜漪叫四下无人问了她,“有什么事你直说便好。”
  方撷悄悄吐吐舌头,看着周围没人,才敢开口,“我若是说了,大小姐可莫要生气。”
  苏澜漪没开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于是方撷继续道:“我方才听说大小姐不光整治了柳姨娘和大少爷,还把孙姨娘气得不轻,她刚一出静园就崴了脚,气了个半死!”
  “柳姨娘的事你是如何听说的?”
  “这府上都传遍了,说大小姐您……逞长女威风,落了大少爷面子不说,还逼着他在您的接风宴前不准……奴婢知错了!”
  方撷急急忙忙跪下,捏着衣裳不知所措。她实在是嘴欠,怎么就说出来了呢!那些话便是她听着都知道是无事生非,可这样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小姐,会不会惹大小姐不喜?
  她偷瞄了一眼苏澜漪,见她神色自若,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不过是一些空穴来风的谣言,听一听也就罢了,不可乱传。”
  苏澜漪没有责备方撷,哥就是这样,才更让方撷愧疚。她低下头,嗫嚅道:“奴婢也知道这些话是谣传,柳姨娘这才走多久啊就有了这样的消息。但凡是心思多一点的都能想到其中的关窍,可这后宅里风风雨雨,大伙儿都乐意看热闹。越是有趣的消息,传得便越久,越广,况且大小姐刚刚回家,可有许多人看着您的一举一动。”
  这是一处小花苑,春回大地,带着姹紫嫣红,苏澜漪记得,从前自己就对府上的谣言喜欢不起来。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不喜欢就会没有的。柳姨娘前脚离开静园,后脚就有人说她苛责庶长子,不能不让人多想。
  苏澜漪看着怯懦又为自己鸣不平的方撷,仿佛看到了自己曾今的影子。鬼使神差的,她心中的沉重去了不少,“你先起来吧,此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不过既然他们喜欢听谣言,你也为我传一个吧。”
  方撷忙不迭点头。
  苏澜漪说:“你便说,大少爷不识礼数,愧为长子。”
  方撷愣了愣,“这……这便可以了吗?”这么短的一句话,就能让那些传谣言的人吃瘪?
  苏澜漪点头,忽然瞥到一个陌生的身影,“这样便好,柳姨娘想让她的儿子取我而代之,也要看看自己的分量。”
  既然苏澜漪都如此说了,方撷也没再纠结,满口将事情答应了下来。她可是打小就长在府上的,与她玩在一起的都是丫鬟下人,她只需要说上一两回,这话自然就能借那些人的口传出去了。
  就在这时,那个人影也走近了,她见了苏澜漪便行礼,“大小姐安好。我们三小姐想请大小姐一见,不知大小姐可有空否?”
  这小丫鬟礼数周全,看样子也是个聪明机灵的人。而她口中的三小姐就是苏婷儿,苏澜漪对这个妹妹也有些好奇。
  “你可带路。”苏澜漪道。
  小丫鬟喜上眉梢,对苏澜漪越发恭敬。她来寻人时也是听说了从柳姨娘院子里传出来的流言,还以为这位大小姐当真如流言所说的那样嚣张跋扈。未曾想如此可亲。
  苏婷儿是庶女,没有苏澜漪那样的待遇,住的院子不好不坏,就如她在苏家的地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