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有间酒吧 2
然而，白翊踌躇了半晌，道：“这些味道奇怪的绿碎碎，我不要。”
祭司大人口中的“绿碎碎”是指香菜和小葱末。林笑笑一个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她以为祭司大人如此愁眉紧光彩、掷重其事，起码得说出“这面馆里有妖”这样重磅的信息，却没想到，他只是要控诉不吃香菜和小葱这件事。
“行，”祭司大人委屈的样子很可爱，林笑笑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大手一挥说，“给你重新再要一碗。”
老板在旁边听见了，连忙转了头说：“对不住，今晚的手工面用完了。”
藏在深巷里的小小面馆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每天的手工面是老板起早精心擀制的，限量供应，面条用完就打烊，即便是多年的老客也不例外。
林笑笑犯了难，白翊一脸执著，大有今天不吃到这碗面誓不罢休的意思。
“要不然，我帮你把这些‘绿碎碎’挑掉？”林笑笑说着，手里的筷子已然伸向白翊面前的碗。
白翊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伸手把面碗往林笑笑面前推了推。
“五分钟之后，我要吃到面。”白翊仍然一副冷面冷眼的样子。
林笑笑很不情愿地挑着香菜，猛然就想起来哪里不对劲，平日连衣袖都不让她碰一下的祭司大人居然没有嫌弃她用自己的筷子！
这是不是代表，在共同经历生死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青春偶像剧里不是说了嘛，男女同用一个吸管喝水相当于间接接吻。那她现在用自己的筷子给祭司大人挑香菜，是不是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林笑笑想入非非，满脑袋的粉红泡泡都快要溢出来，挑起香菜和葱末来就格外卖力。不一会儿，白翊就得到了一碗没有香菜和葱末的重庆小面。
面对鲜香麻辣的小面，白翊一开始还强撑着摆一摆灵族大祭司优雅沉稳的人设，但一筷面条入口，人设早已不保。白翊吃得忘我，只差没有捧起碗喝面汤了，灵族大祭司的矜持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是不是比挑了籽的奶油草莓好吃多了？”对于祭司大人爱吃重庆小面这件事，林笑笑也是很意外的。
白翊专心吃面，无暇应答。
林笑笑乐得眉开眼笑，祭司大人没否定，那就是默认了。原以为，像祭司大人这样高大上的人设，起码都顿顿米其林三星伺候。没想到一碗小面就搞定他的胃，看起以后要养活祭司大人也不是太难的事。
林笑笑一高兴就把心里想的全都说了出来：“呐，像这样的小面，以后可以天天给你买。给你挑一辈子香菜也不是不可以。总之，你放心，我会养你一辈子的。”
“林笑笑？”白翊吃完了面，将碗推向一旁。
“嗯？”
“先别想那么长，”白翊眨眨眼说，“先养我六个月再说。”
“嗯？”这答案实在出乎她意料，林笑笑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白翊已站起来，掸了掸西装衣襟迎着夕阳走了出去。
林笑笑付了钱连忙追出去，像个移动的问号追着白翊问个不停：“这么说，你是同意我养你啦？”
“那既然同意了，为什么只是六个月呢？”
“为什么不是六十个月呢？”
“又为什么不是六百个月呢？”
白翊被她问烦了，索性说了实话：“因为，六个月后我就会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哪里？”好几秒之后林笑笑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六个月你就能完成收妖任务了？”
“六个月，已经是最坏的打算。”白翊抿唇，若他灵力尚在，六个时辰已足够。
“这么快……”林笑笑一时无言，虽然祭司大人龟毛又难搞，但一想到六个月后他就要离开，心里像是被人生生划了一刀。
“快吗？”白翊回头看她一眼，“难道你不想快点改运？”
“想啊……”林笑笑眉头皱得都快纠结在一起，他不离开和改运，矛盾吗？不矛盾啊。
但如果必须二选一，她反倒是宁愿选他不离开呢。至于改运，她反正已经倒霉惯了。
“当然想的。改运这事我都想了十六年了。”林笑笑低着头，小声自言自语，“但是啊，我也想养你一辈子呢。就算你不帮我改运，就冲你昨晚舍命救我，我也得养你一辈子呢……”
“……”白翊头也不回往前走，全当没听见。
“我知道的……”林笑笑扣着手指跟在后面，突然有些眼热，她是个整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人，别人以为她口中说不出什么走心的话，她自己也曾这么认为。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不过是之前没有遇见让她能说出那样的话的人而已。
那些话，她在心里想了想，还未说出口，已然眼圈酸涩：“我知道的，你嘴上说是为了救vivian，其实是为了救我。你说你救vivian是因为她是宋笙恋人的转世，但你又不愿意让宋笙知道vivian的存在，更不想他们再有什么纠葛；那么vivian对你来说其实根本就不重要了，你也没必要舍命救她。所以啊，白翊，你昨天那般拼了命地要救的人，是我……”
白翊脚步微滞，已有些许动容，原来她也不是特别笨。
白翊没有回头，虽然脚步未停，但已然竖起耳朵认真听她在念叨些什么。
只听见她小声嘟囔：“你是灵族大祭司嗳，干嘛要为了我这个愚蠢的人类，连命都不要了。这样的大祭司一点都不傲娇，一点都不酷……”
林笑笑低着头，一边讲，一边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走在前头的白翊突然停住脚步，林笑笑就冷不丁撞在了他后背上。
林笑笑摸着被撞痛的鼻子抬头看他，一双眼睛微微有些红，脸上是茫然又无辜的表情，像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
白翊原本是想说重话的，默了默，语气到底柔了几分：“林笑笑，就是我愿意，你也不可能养我一辈子的。”
林笑笑只听得他说“我愿意”三个字，开心得一张小脸都笑得皱起来：“你愿意？你说你愿意！原来你是愿意的吗？”
林笑笑乐晕了头，但也没忘记关键问题：“既然愿意，为什么不可能是一辈子呢？”问完了，才惊觉脸烫得像是要烧起来。林笑笑暗自咬了咬牙，在心里默默鄙视了自己一百遍。怎么平时顶厉害一个人，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她林笑笑的字典里不应该有“害羞”两个字啊！
林笑笑实在搞不懂，搞不懂的林笑笑就有些茫然，还有些无措。
白翊见她这般模样，轻叹一声，说：“我大约会活上万岁呢。而你……”
林笑笑原本是仰头看着他，听了他的答案，心中竟有些凄然，暗自垂下头。
他会活上万岁，而她……而她最多不过活百岁。
“没关系啊。”倒霉鬼林笑笑最大的优点就是百折不挠，不过暗自神伤了两秒，她便抬头对他笑得灿烂异常，“我说的一辈子，是指我的一辈子。我，林笑笑，一辈子都会养你的！”
她指天发誓的样子，颇有些豪迈。白翊唇角不自觉弯起来，旋即又故意板了一张脸说：“你就知道我愿意被你养了？”
林笑笑急了：“可你刚才不是答应了吗？”
白翊没好气：“区区一介凡人，还想养灵族大祭司。你胆子不小啊？梦想也很大啊？”
林笑笑听白翊语气里还有转圜的余地，立刻神气活现：“嗯呐，我从小胆大包天。至于梦想嘛，人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见鬼了呢？”
说完了，她就用一双大眼一眨一眨地看着白翊。
“见鬼了的是我。”白翊语气分明是凶巴巴的，手却不由自主伸过去摸她的头，触手一片毛绒绒，手感像极了他曾经养的白狐。待他忍不住再想揉一下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正在做什么。
白翊愣住，林笑笑也呆了。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各自惊诧。
白翊倒底是比林笑笑多见过很多年世面的，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改揉为轻拍：“梦想？我看是妄想吧！”
林笑笑捂着头顶发怔，既然已经妄想了，那不如彻底一点吧。
“白翊，”林笑笑咽了口唾沫给自己壮胆，“假如，我是说假啊，有一天你要是爱上了我，然后我又像宋笙的恋人那样老死了，你会不会也很难过？”
林笑笑长出一口气，憋了很久的问题终于问出口了。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如果白翊也会像宋笙一样情伤，那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六个月后，她改回运气，他回他的灵族；但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她大约是要强扭一回瓜了。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林笑笑是不信的，自己喜欢的瓜，怎么都会是甜的！
“我，大概没有可能爱上你。”白翊的回答完全在林笑笑意料之中。
“万一呢？”
“如果有那个‘万一’，”白翊看着林笑笑说，“我不会允许你死。”
“嗝……”林笑笑不由自主打了个嗝，答案不应该是“会难过”或者“不会难过”吗？为什么祭司大人不按牌理出牌？还有啊，这人凭什么这么不讲道理啊？她就连死也要得到他的允许吗？
林笑笑傻乎乎愣在原地，白翊已经转身走出去很远。
暮色四合，朦胧天光里，她渐渐看不清他的背影，却清晰地听见他说：“快点跟上来，去晚了酒吧，耽误了我的大事，你负责得起吗？”
“嗯？”林笑笑茫然得直挠头，不是她去酒吧面试吗？怎么又变成他去酒吧有重要的事了？祭司大人去酒吧果然目的不纯，葫芦里卖得一定不是什么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