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北疆枪神”铁三春

  倏尔,霁月西沉,已将落下,东方隐现鱼肚白。
  楚门子弟与神教教众歪歪斜斜地醉倒于酒缸旁,或躺或倚。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照耀在他们稚嫩的脸上,那隐现的笑容,今夜,应该是他们睡得最安稳、最恬适的一夜。
  晚秋的晨风有些许凉意,尤其是在西域,更多了些肃杀的意味。
  晨雾弥漫,寒鸦鸣啼,李石悠然醒转,宿醉未消,“朔风刀”的确是西域最烈的酒。
  楚中天尚且睡得深沉,李石静静地看着那张已显老态的脸,凝视良久。现在,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一道白雾便在风中凝结,又在风中消散了。
  许是感受到李石的注视,楚中天警觉地睁开双眼,揉揉酸胀的太阳穴,笑道:“我已有多年未曾像这般不要命地饮酒了……”
  李石叹道:“天亮了……”
  楚中天亦叹道:“是啊,天亮了……”
  李石又道:“昨夜过得真快……”
  楚中天也道:“是啊,昨夜过得真快……”
  李石站起身,纵然他的身形还有些摇晃。
  “夜再漫长,也终将过去,开始吧……”
  楚中天眼望李石,道:“好……”
  “哈哈哈哈!我先来!”
  楚天将本就是嗜武如命的“武疯子”,此刻见有这样的机会,他又怎会错过?
  楚中天道:“我儿楚天将,乃西域最强,号‘西域神将’……”
  李石道:“好……”
  说罢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楚天将也不废话,拔剑便战,他的剑法便如他的人一般,诡谲异常,神秘莫测,看不出师从何门。
  李石一杆大枪亦是出神入化,舞得“呼呼”生风,看似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却总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危机破除。
  这边李石与楚天将战得正酣,那边楚中天暗暗心惊,李石武艺较之当年,丝毫未减,只是他也尚存疑惑,只因李石武艺过了数十年,却也并未见长进,难不成,这数十年间,他一直在固步自封?
  转眼之间,两人已战至百十回合,到底是年轻人体力更盛,李石已渐露疲态,辗转腾挪之间,一招不慎,便被楚天将连刺几剑,所幸皆是轻伤,尚且无碍。
  李石大枪横扫,一记秋风扫落叶,暗含睥睨八荒六合之势,楚天将不敢试其锋芒,一个闪身间,忙跳出战圈。
  李石趁机大喝一声:“拿酒来!”
  有神教小厮便将酒缸搬到李石身前,李石单手抓住缸沿儿,单膀一用力,便将那只酒缸举起,将缸中酒兜头倒下。
  李石张嘴,任由那酒浇得满身满脸,直至一缸酒尽,他大喝一声“痛快”,一掌将那酒缸拍得粉碎,取过大枪,胡乱舞了几下,摇摇晃晃,用大枪支住身子,方堪堪站住。
  楚天将皱眉,半黑半白的脸上透着疑惑。
  楚中天对李石所有招式可谓如数家珍,可这招,他却并不熟悉,但隐隐之间,又觉得似曾相识。
  楚中天正冥思苦想之际,楚天将已斜剑刺了上去,他自负武艺高强,天下难觅敌手,加之剑走偏锋,向来都是以攻代守,无往不利。
  眼见楚天将已欺身来至李石身前,剑已距李石的胸口不及三寸,楚中天猛然记起,口内急呼:“天将我儿!不可!”
  再进三寸便可取胜,楚天将又怎会后退?反而右足发力,挺身向前,意欲一击制胜。
  楚中天掠身向前,可为时已晚。
  楚天将
  只记得自己的剑距一寸便可碰到李石,自己便倒飞出去,喉头只觉发咸,五内如焚,低头一看,胸口已被轰出一个大洞,一口鲜血便再也忍耐不住,喷将出去。
  此时楚中天已来至楚天将身后,伸手将他接住,以手托其后背,暗送内力为其疗伤。
  所幸楚天将穿有楚门至宝“鱼龙甲”,此甲与楚门“鱼龙鼓”齐名,乃是当年取所剩北海蛟鲨皮制成,水火不侵,百兵难破,如此方侥幸保得一命,只是这“鱼龙甲”能护得了躯体,却护不得五脏六腑,楚天将受此一击,肋骨断裂,五脏移位,已是身受重伤,非修养数月,不能行动。
  楚天将紧闭双目,双眉紧蹙,豆大汗珠自额间滚落。
  楚中天爱子心切,见此模样,简直如剜他心头肉一般,双拳紧握,双眼血红,冲着李石怒吼道:“你……你……”
  李石闻言,缓缓收回长枪,一字一顿,道:“吾乃北疆枪神铁三春……”
  楚中天眯眼细觑道:“铁三春?”
  他猛然记起,数十年前,石盖娇云,月入中天,一行四人欲去剿灭一个门派,这个门派坐落武林中部一片极隐蔽的竹林内,唤作“墨隐帮”,教主青墨,武艺绝高,在武林中口碑极好,处处行侠仗义,江湖人送外号“竹君子”。
  因其名声在外,故每年间都有许多大家贵族的子弟送入他的墨隐帮内习武,得其教导,以期将来在江湖中立有一足之地。
  可这个青墨却是个表面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他有一癖好,喜生食男童肉,来助他修炼邪功。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败露,武林震惊,那些大家贵族更是悲愤交加,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遂出高价悬赏青墨项上人头。
  可青墨浸淫武道数十载,加之新练邪功傍身,不知有多少一心求财的武林侠客惨死其手,青墨一时成为江湖中人人谈之色变的大魔头。
  李石、冷娇云、楚中天、黄月四人,本就是侠义之士,他们不为钱财,只是不忍见此魔头横行武林,遂相约同往墨隐帮,立誓除去青墨,还武林一片清净安宁。
  不曾想,四人马不停蹄,星夜赶到墨隐帮,却见帮内大门敞开,空无一人,才知有人走漏风声,落入他人圈套,急勒马回走,欲撤出竹林。
  可青墨既已请君入瓮,又怎会放他们出去?他早已在这竹林之中摆下一处大阵,
  进来容易,想出去,却是难如登天。
  四人在这竹林中走了三日,也未找到出路,无粮无水,眼见便要困死在这竹林之中。
  正当这时,青墨轻摇纸扇,自林中缓缓步出。
  他本可待四人饿死渴死之后再出来,可他并未如此,许是他自恃武艺高绝,这四人已不足为患,许是他自认已稳操胜券,此刻出来只为戏弄他们四人。
  他来至四人身前,四人虽已饿得头昏眼花,然尚有一战之力,一番争斗下来,四人气喘吁吁,却连对方衣角都未碰到,那青墨也不急着杀他们,倒像是在存心戏弄他们,更兼对冷娇云、黄月言语相辱,想那冷娇云是何等贞烈女子,怎会任他羞辱?挣扎着起来便要与他拼命,青墨擒住冷娇云,一一卸掉冷娇云的关节,让她只能在地上爬行,李石气极,抡枪便上,堪堪与青墨战了五十回合,终是后力不济,被青墨一掌打在后脑,昏死过去。
  余下楚中天和黄月又岂会是青墨对手,两人联手,也不敌他,被他一人打伤,卧于地上,动弹不得。
  四人危在旦夕,自觉今日必将命丧于此,纵使心中万般不服,也无奈何。
  青墨又对四人一番羞辱,讥笑,待到意尽阑珊之际,正欲杀此四人,以绝后患。
  猛然回头,却见李石正站在他身后,倒把他唬了一跳,道:“打不死的腌臜东西,看我先解决了你!”说罢,纵身向前,李石双目紧闭,一动不动,青墨杀他心切,手上攒了十成十的力道,欲一掌掀开他的天灵盖。
  忽听一阵疾风劲起,李石缓缓睁开二目,二目冰冷,如古井深潭,便如换了一个人。
  只一枪,便把青墨扎了个透心凉。
  青墨挂在李石大枪之上,瞪大双眼,满脸惊恐神色,喃喃道:“你……你……”
  李石收回长枪,青墨尸体坠地,扬起一阵尘土。
  李石拄枪而立,冷声道:“吾乃北疆枪神铁三春!宵小之辈,胆敢伤我!”
  说罢,李石晕倒,四人得救。
  待到李石醒转,三人问他竹林之事,又问他“铁三春”是何许人也?李石却全不记得,更不知铁三春是谁,他只记得青墨一掌将他击晕,余下的,便再不记得。
  三人见他确实不知,不似撒谎,也不便深究,后来直至四人分离,那个所谓的“北疆枪神”铁三春也没有再出现过,三人便将此事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