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家乡小曲

  无剑森然一笑,手腕轻转,那柄无剑之剑便如一条灵蛇一般,顺着他的手腕,倏然而逝。
  无剑朗声道:“你可知,你这血丧尸的弱点?”
  楚天至面色冷峻,冷笑着,注视着他,道:“不知。”
  无剑道:“你可知木本水源?这世间一切活之物,皆是有源头始因的,若是无了源头,木便会枯,水便会竭…”
  楚天至皱起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无剑一指面前的血丧尸,道:“人,亦如这有本之木,有源之水,人的源头,便是思想,若是没了思想,人,便与一块枯了的木头,一处干涸的水泽,毫无分别…”
  楚天至冷笑道:“人,若是有了自己的思想,天下才会大乱,身为统治者,要想的是如何“愚民”,而不是让他们有自己的思想,若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那么,谁又该去秉承统治者的意愿,如此这般,天下岂非会大乱?”
  无剑道:“你的治人之法,实属低级…”
  楚天至道:“虽然低级,却是最为有效的,说说吧,你要如何破我的血丧尸?难不成,你要拎着他们的耳朵,告诉他们,要有思想?”
  无剑一愣,笑道:“哎,你还别说,这一招,也许还真地有用…”
  说罢,他果真揪起一只血丧尸的耳朵,把头靠过去,低声说着什么。
  楚天至冷笑着,到最后,甚至都已懒得看他,而是把头转向别处,欣赏起漫天无依的雪花,独此一处的唯美雪景,微微出神。
  一柱香的时间已过,雪已下得有些小了,楚天至眼神复归清明,回过神来,转回头去,就看见无剑仍旧站在那具血丧尸的身旁,对着那具血丧尸的耳朵,喋喋不休。
  楚天至已有些不耐烦,他本以为无剑是在开玩笑,没想到,竟还没完没了。
  楚天至大喝一声:“我说你还有完没完?!”
  无剑闻言,身子微微一颤,微眯的二目悠悠睁开,俄顷满脸堆笑,道:“完了,完了…”
  楚天至一声冷“哼”,自怀中取出一只骨哨,猛然吹响,一道尖锐刺耳的响声,直度云霄。
  血丧尸立刻一阵躁动,低吼声不断。
  楚天至愈吹愈响,愈吹愈起劲儿,眼神,也变得愈来愈狠厉。
  在楚天至的哨声之下,血丧尸终于有所行动,其中一只身材魁梧,长相凶悍的血丧尸,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凶神恶煞一般,向着无剑缓缓走去。
  楚天至心中冷笑,这具血丧尸乃是所有血丧尸中,最为强悍凶残的一个,是血丧尸中的将军,其余的血丧尸皆听从他的号令,他若是动,血丧军便动,他若是停,血丧军便停,而楚天至的骨哨控制的,其实也只有这一具血丧尸,可控制住了他,也便等于控制住了千军万马,他是当之无愧的大将军。
  可这一次,这位大将军却与以往有些不同,脸上也不再透着一如往日的凶煞模样,反而是一副如绵羊般乖巧可人的样子,简直教人瞠目结舌。
  楚天至更是生平头一遭见,那个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血丧将军”去了哪里?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还跪在了无剑的面前,非但跪在他的面前,竟然还已捧起了他的一只脚,在不断地亲吻。
  “血丧将军”一跪,其余的血丧尸自然尽皆匍匐。
  “这……”
  楚天至使劲儿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整个人感觉像是在梦境中一般,可他却也知道,这并非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已经真实发生在他的面前。
  ——为何“血丧将军”会拒绝他的命令,转而对一个陌生人那般亲近,难不成……
  楚天至目光一凛,双眉紧蹙,冷声道:“你究竟对我的‘血丧将军’做了什么?”
  无剑笑了笑,用手轻轻地抚摸“血丧将军”的头顶,那样子,看起来便像是在安抚着自己的孩子。
  “我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为他唱了一支悠扬的小曲儿…”
  “小曲儿?”楚天至更加疑惑不解。
  “对啊,那是一支我家乡的小曲儿,上至耄耋老叟,下至稚语孩童,都会哼唱…”
  ——一支小曲儿竟能有这般大的魔力?
  楚天至不禁来了兴趣。
  “那是一支什么样的小曲儿?可否哼来听听?”
  无剑微笑着,脸上的皱纹堆到一起,轻声道:“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听…”
  楚天至冷笑道:“若是我偏要听呢?”
  无剑摊摊手,道:“你若是执意要听,那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楚天至喝道:“快快哼来…”
  无剑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微眯双眼,神情安逸,半开妙口,一曲悠扬婉转的口哨声便倏然而起,如小荷露尖角,清泉石上流。
  楚天至初时心有抵触,至后竟也渐入佳境,不知不觉间,身心完全放松下来,几欲随之起舞。
  就在这时,半空之中,一声威名大喝,振聋发聩,楚天至猛然惊醒,登时醒转,就见自己已然走到无剑面前,手中拿着一柄长剑,意欲自刎。
  楚天至惊讶之余,更是好奇,这声大喝,到底是何人发出的?
  能一声便将已深陷幻境之中的自己唤醒,足可见,此人的功力绝不比无剑差,甚至,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无剑却是一声冷笑,看起来,对此一点也不见怪,反而还掸掸衣衫,阔步向前,似是要去迎接某位人物。
  “老朋友,来便来了,多年未见,何必如此装神弄鬼?”
  无剑仰头,向空中望去。
  “哈哈哈,你这张烂嘴,真是一点儿没变,还是那般惹人厌…”
  无剑抬头望去,远处一根树枝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待他再低下头时,一个人便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位老人,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用风烛残年这个词来形容他,真的是一点儿也不为过,他就如雨中落入烂泥里的一朵残花,早已丧失了往日的光泽,剩下的,唯有枯黄与残缺。
  一只眼睛,半个鼻子,半张嘴,一个耳朵,甚至就连头发,都是一半茂密,一半光秃的,半边身子健壮,半边身子萎缩,那干枯瘦弱的右腿右臂,已如婴儿一般,走路全靠一根拐杖支撑。
  可就是这样奇怪的一个废人,却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驻足,只为观看他,更有甚者,竟直接匍匐在地,整张脸,埋在泥土里,不敢与其对视。
  楚天至更是在见到这个老人的第一眼起,便已跪在地上,头低得简直是要插进泥里,语气更是毕恭毕敬,道:“见过大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