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金鼎天

  一阵风过,场中已多了一个人……
  一个很奇怪的人……
  因为,这个人竟然穿着一件粉色的丝绸长衫,头上系着一条粉色的发带,脚上穿着的,也是一双粉色的鞋,甚至就连手里拿着的,也是一把粉色的油纸伞。
  拿着一把伞本就已很奇怪,可这个人却不光拿着一把伞,拿着的还是一把粉色的伞。
  他的整个人,便也像是傍晚的晚霞,粉得发亮,粉得刺眼。
  一个人,一个男人,穿着一件粉色的衣服,的确已算得上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可更为奇怪的是,这个人非但浑身上下都是粉色,就连他的脸上,也已涂上了一层厚厚的胭脂,胭脂的颜色,也是粉色的。
  人群中,已有人在吐。
  毕竟,大家早已见惯了穿着粉色罗衫,长相妖娆的女人,今日,忽然见到一个男人也如女子一般打扮,最主要的是,这个男人的长相并不妖娆,非但不妖娆,甚至可以说是令人作呕。
  因为,这个男人一张饼大的圆脸上,长满了络腮胡子,且是极不规整的络腮胡子,看来就像是已有十年未曾打理。
  而且,这个人的鼻毛,竟然已要长到了嘴里。
  一张肿得似腊肠般的嘴,厚厚的嘴唇外翻,嘴唇上同样涂着粉色的唇脂。
  可能是他的鼻毛太长,使得他很不舒服,因此,他的一根手指永远是插在鼻孔里的,且不时地拿出来,梳理一下过长的鼻毛,使鼻毛粘附在嘴唇上,方才满意。
  可这个人,虽然长着一副粗犷如张飞般的长相,说话的声音,却是出奇的温柔,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吓到了旁边的人,惊吓到了旁边的小动物。
  因此,他的声音也是那种嗲里嗲气的,叫人时的声音,更是可以柔媚到骨头里,使人的骨头酥麻,简直比青楼里说话最妩媚的女人,还要妩媚,还要销魂。
  因为,他已冲着玉剑男子说了一句话。
  可就是这么一句话,就已使得在场所有人,都吐得昏天黑地,吐得趴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腰来。
  当然,玄月是绝对不会吐的,因为,他已直接背过身去,而且还堵住了自己的两只耳朵。
  一个人,若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那么,他又怎会做出很失态的事情来呢?
  玉剑男子的脸色虽然苍白,虽然已如死人般僵硬,面如死灰,可他终究也还是没有吐出来,可能,他早已习惯了吧……
  在场众人,唯独有一人,既没有吐,也没有跑,相反地,还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般,笑得还很开心,很雀跃。
  这个人,当然就是金剑少女。
  一个女儿,若是见到了自己的亲爹,又有哪个不会笑得很开心?又有哪个,不会扑上去,撒娇取闹。
  金剑少女也还是个姑娘,也还是个女儿。
  这个人,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爹,虽然,这个亲爹的打扮,着实怪异了些。
  可又有哪个女儿,会在乎自己亲爹的打扮呢?
  哪怕这个亲爹缺了一条胳膊,少了一条腿,形象邋遢,举止怪异,可这些,对于他的女儿来说,又有什么干系?
  只要他还爱他的女儿,他的女儿,也还认他这个亲爹,那么,剩下的所有的一切,便都已变得不是很重要了,甚至是微不足道了……
  而金剑少女的亲爹,当然也就是西域金玉堂的堂主,金鼎天……
  金剑少女微笑着,张开手臂,就像是一只离巢归来的小燕子,一下子就扑在金鼎天的怀里,温柔地叫了一声。
  “爹…”
  可这声温柔的“爹”,却连她的亲爹说话时一半的温柔都赶不上。
  而金鼎天也并没有像是大多数亲爹那样,见到自己的女儿便会宠溺地将她抱在怀里,问自己的女儿,是否有人欺负她,若是有人胆敢欺负她,他定要替自己的女儿出气之类的话。
  相反地,金鼎天反而一把推开了自己的女儿,虽然,是极温柔地一推。
  金剑少女却已远离了他的怀抱,远离了自己亲爹的怀抱。
  金鼎天一把推开金剑少女后,转过身,却一把抱住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在场所有人皆是瞠目结舌,金剑少女的嘴巴张得更是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可被金鼎天抱住的男人,看来却并不惊讶,只是无奈地苦笑,看来,这种事情,已不是第一次发生。
  而被抱住的这个男人,除了玉剑男子外,当然不可能是别人。
  金鼎天不停地抚摸着玉剑男子的头,关切地问道:“宝儿,有没有受伤啊?有没有人欺负你啊?要是有人胆敢欺负你,你就跟为师说,为师…为师…娶了她如何?”
  玉剑男子早已无言,毕竟,若是谁遇到这么样个师父,估计都会很无语。
  况且,真正使玉剑男子感到战栗的,并非他的师父,而是不远处的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里,饱含愤怒,悲怨,嫉妒,以及一切对玉剑男子不利的情绪。
  这双眼睛,当然不会是一双男人的眼睛,一双男人的眼睛,是断断不会有这么多种情绪的。
  金剑少女已转身向前走,是边哭边走的。
  金剑少女每哭一下,玉剑男子的心便也会随之抽动一下。
  玉剑男子是多么想要冲上前去,一把抱住金剑少女。
  可他现在却已被别人抱住,而且抱得还很紧,一时间竟还挣脱不得。
  若是换作任何一个旁人抱住玉剑男子,估计现在,那个人早已没了两条手臂。
  可抱住玉剑男子的这个人,却偏偏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师父。
  玉剑男子的师父对他有养育授艺之恩,他是万万不敢伤害他的师父的。
  因此,玉剑男子也只能看着金剑少女的背影愈行愈远,终至,没了踪影,再也看不见……
  玄月终于回过头,正视起这个站在他面前,行为打扮怪异的男人。
  玄月虽然并不想要与他说话,可玄月这个人,又向来是个很有礼貌的人,也是一个很懂得分寸的人。
  所以,即便他的内心不愿,他的行为却也绝不会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愿,甚至就连表情神态,都不会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玄月冲着金鼎天一拱手,道:“想必阁下就是西域金玉堂堂主金鼎天吧,能够教导出这样的高徒,想必阁下的修为也定然是更上层楼,难怪举止样貌都与常人大不相同,果真乃世外高人也…”
  人群中,已有人在笑。
  玄月的这番话,看似恭维,实则却是话里有话,变了相地嘲讽,挖苦。
  玉剑男子的脸已红,头也已低了下去。
  可金鼎天看来却并不在意,也许他本就没有听懂。
  金鼎天道:“没错,我就是金鼎天,金玉丹的金,金玉鼎的鼎,金鼎天的天…”
  声音还是嗲里嗲气的,一如既往的柔媚。
  玉剑男子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的师父每次向人介绍自己时,都会将他师妹的名字,还有他的名字,以及他自己的名字,通通说一遍,好像生怕别人记不住他们三个人一样。
  玄月闻言,先是一愣,而后恍然大悟,不禁仰头,大声地笑了起来。
  金鼎天娇叱道:“你笑什么?!”
  玄月道:“笑你…”
  金鼎天道:“笑我?我有什么好笑的?”
  玄月道:“你长得本就很好笑…”
  金鼎天闻言,也笑了,道:“既然你觉得我长得好笑,那不如,你嫁给我吧,这样,你岂不是就能天天看着我笑了…”
  人群之中,已又有人开始在吐。
  玄月闻言,眉头一皱,却没有发作,只是淡淡道:“贫道自幼出家,向来不爱男女之事,恐怕不能满足阁下的怪癖…”
  金鼎天闻言,忙问道:“既然不爱男女之事,那男男之事呢?”
  人群之中,已有人吐得晕了过去。
  玄月的眉头已皱成了一个结儿,冷冷说道:“贫道与阁下素不相识,阁下何必要拿贫道开这种玩笑?!”
  金鼎天一皱眉,道:“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在西域还有三百亩良田,旱涝保收,已足够你我十年吃喝,如何?”
  玄月气得脸色煞白,嘴唇不住地哆嗦,一甩袍袖,转过身去,已懒得再看金鼎天。
  玄月已有些后悔,他没事儿为什么要与这个变态说话,狐狸没摸到,反倒还惹了一身的骚。
  金鼎天却自顾自地说道:“这个臭道士好不解风情,人家诚意想邀,他还不领情,还是我的乖徒儿好…”
  说罢,金鼎天回头去找玉剑男子,却发现,不知何时,玉剑男子早已溜了,早已溜得不见了踪影。
  金鼎天捶胸顿足,破口大骂,提着裙裾,施展轻功,向后追了出去……
  一眨眼,他也已不见了踪影……
  人群之中,便又是出奇得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