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窄巷里的食铺.
一个肩宽腰圆的妇人手持一个大勺正在沸腾着的锅里舀着煮的烂熟的面片，妇人手法极为娴熟流畅，大勺在碗上一扣，大半碗的面片和面汤，再从灶台上几个大罐里各舀出或多或少的秘制酱料，本是大半碗的面片和面汤迅速满盈起来，又掀起灶台上盖着盖子的另一个蓄着小木柴小火慢炖的大锅，酱色的肉片在锅里翻腾。
妇人看起来动作是一大勺伸下去，抬起勺时里面的肉片其实并不多，但洒在碗里却也不显得少。
一会儿工夫，妇人身前的灶台边就满满当当的摆下了四五大碗满满当当的肉片汤，妇人仰着头大喊道：“麻利点！”
一个脑后甩着条爽利马尾的小姑娘小跑着过来嘴里喊着：“来了，来了！”
小姑娘跑到灶台前左右手各端起一碗，本就窄小的巷子摆了桌子后更显得拥挤，就算小姑娘想要过去也要侧着身子。小姑娘手里的两只大碗稍微倾泻就会洒下汤汁，她侧着身子端着碗的手高举嘴里清脆的喊着：“来了，来了！让让，往里坐坐！”
“呦呵我家小蛮，今天没去缠着你哥！”
扎着爽利马尾辫名叫小蛮的小姑娘侧着身子经过一张桌子的时候一个粗麻短衫的汉子向前挪了下凳子调笑着说。
小蛮翻了个白眼将两大碗面片汤放在最后的一张桌子上转身就继续往灶台跑去途径那个之前调笑她的汉子的时候抿着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周遭明显都是熟客，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还是那个汉子开口说：“哎呦喂，我家小蛮知道羞了，还会生气了！”
笑声不止，小蛮跑到灶台前脸颊微红轻声喊道：“娘！”
煮着面汤的妇人没有看她，手中的大勺在锅边磕了磕大声说：“谁再笑今天一碗面片儿算两碗的钱！”
哄笑声戛然而止，打头调笑的汉子缩了缩脖子端起身前的大碗沿着碗边儿吹了一圈，顺着碗边吸溜着汤水。
“还不快点儿，磨蹭什么，死丫头！”妇人瞪了小蛮一眼说道。
小蛮抹了下额头上的汗水，又端起两碗往巷口跑去，原来巷口也有两三个没有座椅蹲在路边托着碗喝的客人。
小蛮将手里的两碗面片儿塞给两人拿起摆在路边石阶上的两个空碗正准备回去，突然瞪着眼睛看着不远处走来的两人。
“死丫头，往哪儿跑呢！”妇人喊道。小蛮全然听不到双手张开脸上笑成一朵花儿似的跑向走来的两人，还没走到跟前身子下蹲高高跳起扑向其中一人怀里，口中喊道：“哥！”
那人连忙向前小跑几步张开手抱住她，要是不小跑几步这个缺心眼儿的妹妹铁定会掉到地上。
“哥你今天没守门啊！”接住小蛮的年轻人正是那个在城门口小城卒。
小城卒名叫顾小阳。
顾小阳将扑进怀里的小丫头放下揉了揉他的头说：“门长给我放了半天假，还不快回去，娘一会儿又骂你了！”
股小阳说话的时候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郎。
少年郎看着远处蹲在路边举着筷子吸溜面汤声宛如合奏般极为响亮，没错，秦早朝咽了口口水。
顾小蛮噘着嘴有些不高兴说道：‘你又不是当班，要叫爹爹！’
顾小阳将她身子转过去推着她的背笑着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娘要是骂你，我可不管！’
话刚落地就听到妇人响亮的嗓门从巷子里传出来：“死丫头，瞎跑什么，还不快滚回来！”
顾小蛮偏着头吐了吐舌头雀跃的跑了过去，边跑边喊：“娘哥来了，爹爹给哥放了半天假”
“秦早朝，看到没，我没跟你吹吧，你看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顾小阳想了半天一拍额头说道：‘这巷子深的很哩！’
顾小阳没明白为啥自己爹要踢着自己屁股让他带着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少年郎找个好地方吃一顿，不说给自己放了半天假还给自己塞了一大袋的银钱，说是让自己带着这个秦公子找个好的酒楼好好吃上一顿。
顾小阳从来没从自己爹哪里拿到过这么多钱，以往的饷也是直接进了爹的口袋，顾小阳可以确信这个秦公子是第一次见，不对，难道是爹蛮着娘在外面混的老二！
顾小阳越想越害怕，不过好在一路言语探听，顾小阳可以断定这个秦公子是从挺远的地方第一次来碑城。
聊得久了，顾小阳突然觉得这个秦公子好像挺没见过世面的，问他想吃啥，吭哧了半天说想吃面和肉，于是他一咬牙就决定将这个秦公子带到自家的面片食铺里来，这不钱就剩下来了么，多省点说不定就能给娘和小蛮在街市上租下一间铺子再雇上两个人，这样她们也不用这么忙了。又一说，其实顾小阳觉得自家的面片汤确实是最好吃的，在碑城没啥山珍海味比得上！
“小阳！”妇人看到走进巷子里的顾小阳时第一次露出笑脸。
等两人走进，妇人好似才发现自己儿子身旁的秦早朝，也是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就算打招呼了。
妇人唤了一声自己的儿子后就转过头继续舀着面片，边舀边说：‘怎么，你爹还知道心疼你，给你放半天假，哼，一辈子没多大出息，知道疼你就行了！’
顾小阳尴尬的挠了挠头，哪有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这种拉爹面子的话的，但他也只敢挠挠头，他没这个胆子顶撞。
“娘，我爹让我带秦公子来吃面片！”
妇人疑惑的看了一眼秦早朝后转过头看向另一边挨得最近的一张桌子上，妇人手里的勺子指过去说道：‘去去去，去外边儿吃去！’妇人说完大勺在肉锅里一搅往那张桌子上的三人碗里各填了许多肉片。
那三人没有丝毫恼怒的意思其中一人眉开眼笑的说道：“好嘞，您做大生意，我们这就让位儿”
剩下四张桌子上坐的人笑着喊道：“我们也去外边吃，给我们也加一勺呗！”
妇人板着脸说道：“一片儿都没有，想去外面都快去！”
那三人屁股刚挪开凳子，顾小蛮就麻利的取下腰上挂着的桌抹在桌子上用力的蹭了一边，中心位置够不到就伸长手跳着去擦。
摆在秦早朝和顾小阳两人身前的两个碗，肉片儿冒尖盖在碗面上，虽是都冒尖，但顾小蛮却是知道，一碗的面片稍稍的多些，一碗的肉是真的多，顾小蛮当然是将肉相对更多的那一晚给了顾小阳。
秦早朝端起碗竹筷拨动就是一大口，仰着头吸吐着热气，烫了嘴了！
顾小阳有些高兴笑了笑，在碗边轻吹，低头小声吸溜。
“怎么样！没骗你吧”顾小阳刚吃下三分之一看了眼秦早朝已经干干净净的大碗笑着说。
秦早朝比了个大拇指问道：“能不能再来一碗？”
“怎么不行，撑着你吃，娘再来一碗！”
顾小阳没觉得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瘦瘦弱弱的秦公子能吃多少。
当然顾小阳没过多久就目瞪口呆的看着秦早朝面前摞起的第七个空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