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黑森周围的天变得特别快，每多久天便完全黑了下来。空气开始变得狂躁，野兽与孤魂的气息森森而来。
果然把自己忘了。
凌逸无奈地叹气，摇摇头，倒也不生气，划开传送门，孑然回去了。
泠烨站在门外，迟迟不敢进去，隐隐听见屋内老人忙碌的声音与沐莜轻微柔和的呼吸声。
九年未见了。泠烨调节呼吸，深深吸气，表面平静漠然，却在心里打鼓，抿着嘴唇，一眼不眨地盯着屋门看着，有些出神。
慕歌见泠烨如此这般，哑然失笑，在身后轻轻推了一把，随后上前一步，敲门。
“请问有人在吗？”
明知故问的慕歌，带着一丝狡黠，斜过目光瞟了一眼面色僵硬，手足无措的泠烨，心情莫名觉得大好，一阵暗爽。
“怎么了？”沐枫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往门外走来，微微驮着后背，动作却并没有年老而显出老态的缓慢。
泠烨定定神。
虽不是第一次面对沐枫，但这次与上次的隐身相见不同。直接的面对面，泠烨感觉自己更加紧张了一些。
“您好，我是沐莜的朋友。我们前来看看她。”见到沐枫，泠烨为老人的衰老与年迈感到震惊。收回心神，泠烨表现的谦恭有礼，微微低着头，含着笑。
“哦，沐莜的朋友啊。”沐枫听见对方的介绍，心里高兴，热情地点点头，打开门，侧着身子邀请泠烨与慕歌进屋。
“劳烦您了。”泠烨进屋前，微微点头，温和地笑着。
慕歌跟在身后，不禁啧啧地发出一阵感叹。
“她最近身子不太好，刚刚又晕睡了过去，若要见她，可能还得等一下。”沐枫将两人带进客厅，倒上两杯茶水，客气地招待着。
“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泠烨儒雅地站起身子，彬彬有礼，却掩饰不住的压迫与威慑。
沐枫有些为难，心中还在纠结。
“叔，您就让他进去看看沐莜，说不定未来就是您的女婿了哦。”慕歌眯着眼睛笑着，豪爽自在地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水。
“啊？”沐枫惊愕，不禁打探着泠烨，心中充满狐疑。
泠烨面不改色，依旧礼貌地站着，耐心地等待着沐枫开口，任由他压制的窥探，两人对峙着，空气有些尴尬与微妙，空气也变得僵硬。
“也对，沐莜也也三十一了，是该带个男孩子回家了。”沐枫松口，转过身子，带着泠烨往房间走去。
泠烨对沐莜的房间早已非常熟悉，却仍旧老实地跟在沐枫身后。
走出客厅，站在庭院间，沐枫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泠烨，与之面对面。
“你叫什么名字？”沐枫凌厉地问道，失去原先的温和与慈爱。
“泠烨。”泠烨才想起来，由于紧张，甚至忘了做自我介绍。
“家住哪里？”沐枫继续问道，询问着泠烨的身世。
“东方黑森。”
“东方黑森？”沐枫对泠烨的回答表现的怀疑而警觉，敏锐地盯着对方，在脑海中搜索着东方黑森到底在哪里。
“嗯。”泠烨不急不忙，沉稳冷静地点头。这让沐枫不觉信服几分。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吗？”沐枫继续问道。
“父母和一个弟弟在很早以前便去世了。现在和三位亲人生活在一起。”泠烨颔首，耐心地解释着，尽量不使自己撒谎。
沐枫惊愕，微微张嘴，感觉很诧异。
“对不起啊。”沐枫绅士地微微鞠躬，真对刚刚的询问诚地道歉。
“没事，都过去了。”泠烨礼貌地回应。
“我们进去吧。”
沐枫也不再打算继续为难泠烨，毕竟这个孩子的身世可怜，待人文雅有礼，性格文静沉稳，举手投足之间十分自信与威慑力，必是成大事之人。
想到这里，沐枫才终于放心下来，转身继续走着。
“沐莜，你醒了吗？”沐枫敲敲门，轻声询问道。
沐莜睁开双眼，便听见父亲在门外敲门，苦涩与辛酸再次蔓延在心头。
“醒了。”沐莜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裹着被子，声音带着睡醒之后的沙哑与娇气。
“那我进来了。”沐枫推开门，带着泠烨走进房间。
沐莜闭着眼睛，憨实地笑笑，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要继续闷头大睡。
“别睡了，泠烨来了。”沐枫递给泠烨一杯凉水，温柔地说着。
泠烨？
“什么？”沐莜忽然反应过来，弹坐而起，瞌睡瞬间走了，脑袋清醒，心跳不觉加速，红着脸颊。
“醒了？”泠烨把手中的那杯水递给沐莜，宠溺地看着，眼眸中尽是笑意。
“你……来了”沐莜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接过水，低着头，咬着下唇，有意无意地喝着水。
“你们慢慢聊。”沐枫看在心里，说罢便带上门出去了，留下沐莜与泠烨令人。空气中充满暧昧的情愫，两人都很紧张，只是泠烨更会掩饰。
“墨青好点了吗？”看着泠烨，便想起莫玥，沐莜没有办法完全放下。他们两人之间的隔膜，并没有在流逝之中消逝，而是随着岁月的流转，变得更深、更宽。
但什么东西，早已改变了，不再一如当初。
沐莜微微抬头，看着泠烨笔直地身姿，有些痴迷，像是幻觉一般。
她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见过泠烨了，或许更久了吧。
被沐莜强制压下的思念，在面对泠烨的一瞬间，全部破除，喷涌而出。
突然有些想哭，鼻尖酸酸的。
沐莜深呼吸，吐出一口长气。
时光在两人的缄默之中温柔地流逝着，像是一段清水，滋润着沐莜的心灵，带来久违的甘甜，浸湿她的眼眶，温暖了她的身体。
泠烨温煦地笑着，“莫玥羽化转世了，大概最近一年之内会出生。墨青离开了黑森，在满世界地寻找。”
“他原来把感情藏得这么深啊。”沐莜感慨道，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但却为莫玥的轮回感到开心。
“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泠烨坐在床沿边，心情有些潮湿。
墨青不曾怨过他的所作所为，但他却知道，他们之间的沟壑，早已变成宏渊，将两人的关系，隔离在外。
或许，墨青的出走，对两人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吧。
所以墨青走了，他也没有阻拦。
一切都是他的错。
沐莜察觉到泠烨低沉阴郁的情绪，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颊，抚摸他的伤痕。
手停在半空之中，沐莜哑然，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你先好好休息，我和慕歌先回去了。”泠烨忽而抬头。双眸幽森深邃，沐莜看的痴迷，呆呆地愣在原地，感受着自己心跳传来的一阵阵猛烈的抨击。
沐莜在泠烨起身的瞬间，紧紧拽住他的衣摆。
“好好休息吧。”
泠烨温柔地揉揉沐莜的脑袋，宠溺地看着他，在眉间留下轻柔的吻，便离开了。
现在的他们，需要更多的冷静与单独的思考。
关于这个世界，关于那个世界。
狱界到底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