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液面之下便是它的真身。”沐莜也不清楚这个情报对泠烨而言，是否有用。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沐莜顿了顿，拿出十足的自信，看着泠烨，笑的很温柔，眼神中却是坚定。
“神魔原本的目标是我，却没有直接吃掉我，我猜想是与冷程的灵力在我身上有关。”
“那要怎么做？”泠烨似乎也想到什么。
“神魔具有心脏。而我的灵力应该已经在它的心脏附近布好网络，只差一点，便能收网，一举扯出它的心脏。”沐莜转头望着泠烨，继续说道。
“届时，用死神之镰，砍碎它。”沐莜抑制不住体内的躁动与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喜欢。
沐莜并非残忍之人，但那是在她的底线之上。
莫玥凭什么，就注定要成为食物，任人宰割？
“我替你开路，千万当心。”泠烨握握沐莜的手。沐莜回望着泠烨，两人相视而笑。
死神之镰从体内抽出，泠烨气定神闲，冷酷地看着脚下，一跃而起，翻转挥刀，直直砍下。
平静如镜的液面毫无真实的感觉，像是幻境，却又真实地存在着。
此次劈开的范围与长度远远小于上次，泠烨蹙眉，一时想不明白。
沐莜站在一侧，蓄势待发。待泠烨劈开一个空间，将灵力全部集中于刀尖，俯冲而下，刺入那片漆黑的领域。
犹如触碰到一个开关，沐莜的刀尖在刺穿神魔的那一刹那，晶蓝色液体瞬间铺洒落下，淋在沐莜身上，浸入骨髓，穿透身体。
灼灼的刺痛从皮肤中一寸一寸地传来，随后一整片一整片的痛，到最后，蚀骨噬心的痛。
“沐莜！”
泠烨的力气仿佛在那个瞬间，被完全抽空。脑海中一片空白，听不见任何声音，灰白的世界陷入一片混沌，更加单调，只剩下冰冷的黑暗。
他半跪着身子，颤巍巍地抬起手，狠狠地抽着自己，笑的凄凉无助。
为什么，他会那么天真。那个硬壳与液体本就一体，倘若不是神魔设计，怎能轻易化开？
他，到底在为了什么而战斗呢？
到最后，所有与他有关的人，都离去了。仅剩下这样一个自己，丑陋而虚伪的灵魂。
泠烨无力地躺着，闭上双眼，感受着这个世界，尽是浓浓的膳腥味，夹杂着各种各样令人不适的气味。
不知是血的味道，还是尸体的味道，或许，还有腐烂的东西。
就这样随之去吧。
泠烨的身体慢慢地与这透明的天空融为一体，周围散发着阴沉的黑气，灵力逐渐消减。
沐莜咬住下唇，强忍住身体各处传来灼热滚烫的疼痛。
即使是死，也至少要拽个垫底，同归于尽。
“啊”
随着沐莜嘶声力竭的吼叫刺破整片黑暗，使之一颤。这股强劲的爆发力，将泠烨从死亡的边缘线上拉回，震撼着他的灵魂，使他从沉睡中惊醒。
沐莜双手起势，体内灵力与束在神魔内部的灵力遥相呼应。
两手摊开，合十。掌心为轴，十指错开，”破“
灵力快速凝聚，缠绕着神魔心脏处，迅速收缩，粘粘上去。
“收！”
沐莜冷着脸，身体早已空虚透明，带着要亲眼看着神魔粉身碎骨，付出相应代价的倔强与仇恨，硬撑到现在这一刻。
清亮澄澈的绿色心脏，仅有两米高，被沐莜纯白的灵力裹挟着，犹如纯粹昂贵的宝石，在半空之中，璀璨而明艳。
泠烨挥刀。
“嗷呜……”
伴随着一声惨痛的悲鸣，一切落幕。
晶蓝色液面瞬间干涸，凝固，颜色加深，变成深蓝，再化成黑色，犹如海中的礁石。
人形神魔保持着最后的动作与姿态，僵硬的身体，随着一阵狂风席卷而过，化为烟缕，消失殆尽。
世界沦陷在该有的黑暗之中，泠烨四处搜寻着沐莜的身影，耳畔久久回想着那声付诸生死的爆破的嘶喊。
她，一定还活着。
泠烨如此坚信着。
“神主大人，回去吧。”
慕歌不忍再看见泠烨死死睁着的双眼，早已发红，变得干涩，噙着泪花，一刻也不敢眨眼，仿佛就是这些瞬间，沐莜的身影便会被生生地错过。
可是，无论如何寻找，沐莜的气息，彻底地消失了。
一干二净、完完全全。
“别找了，别找了。”慕歌拉住泠烨的胳膊，想要强制性地让他停下。
奈何泠烨力气大，不管不顾，动起手来，慕歌既不敢使用灵力伤他，赤手双拳又打不过，心中真是苦不堪言，又心疼，又抑郁。
沐莜与莫玥，两人都是他的挚友，如今一天之内，双双离去。
他所受的打击，又何尝不沉痛？
现今，墨青因莫玥的灰飞烟灭而变得痴呆无神，神主大人又因为沐莜的离世神神颠颠。倘若他再不停住，谁还能撑住吗？
“啧啧，真是可怜？”
慕歌抬头，便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抱着卡其色小熊，优哉游哉地摇晃着自己的裙摆。
沐莜与莫玥的死亡，对于他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又何谈为毁灭性的灾难？
慕歌立即进入战斗状态，将泠烨牢牢护在身后，犀利地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若有半分敌意，便是赌上性命，也要护得神主周全。
悠悠长长地叹口气，面对慕歌这个非黑即白的榆木脑袋，她也实在无能为力，真是一点也不好玩，没趣至极。
“沐莜呢，我要先借走一段时间。”悠悠也是顺应了沐莜的意思，不然才懒得来知会泠烨这两个呆子一声。
“她在哪里？沐莜在哪里？”一听到沐莜二字，泠烨失心一般地朝着悠悠扑上去，想要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泠烨，你还真是越来越不帅了，说好的高冷呢？”悠悠无奈地摇摇头，嫌弃似地躲开泠烨的袭击。
“你……”
慕歌气急败坏地盯着悠悠，目光能杀人的话，顾及悠悠已经死去了千回百回。
当然，悠悠不生不死，没有轮回，不见来生。
“呵呵”悠悠眯着眼睛笑着，格外可爱，瘦瘦小小的一只。
慕歌憋着口怒气，无处可放，只能双眼紧紧地盯着对方，像是警戒，也是泄愤。
“我救了沐莜你就这样回报我吗？”悠悠嘟着小嘴，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慕歌，好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眨一眨，眼泪就要出来了。
“沐莜果真还活着？”泠烨恢复几分清醒，却没有完全回过神，仍有几分痴呆。
“莫玥是真的没有办法救了。”见不得别人好，刚看见泠烨眼中饱含的希望，悠悠就忍不住想要去扑灭。
“那莫玥……”泠烨不敢去看慕歌的眼睛，害怕看到他责怪的目光。
“进入轮回了。”悠悠扬眉一笑。
“啊？”慕歌没忍住自己的心情，既有好奇，又多了几分质疑。
“再过十年，她就会出生于现世。”悠悠蹦蹦跳跳地说着，一点仪式感与严肃感都没有，这很难让慕歌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
慕歌转头，刚想询问一下泠烨，便更加震惊地发现，泠烨眼中的那份感激，如此真切与虔诚。
难道，这小女孩说的，都是真的？
那她到底是谁？能有这般本事，从神魔手中救下沐莜，又能够将莫玥送入轮回，预知未来。
“谢谢。”即使自己身上所背负的罪孽无法洗清，但至少，所有人都拥有了一个好结局。
只是这样，就够了。
“那沐莜……”泠烨追问道。
“放心，十八层狱界太无聊了，我就想找个人陪陪而已。”悠悠耐心地安慰道。
“多谢。”泠烨再次表示感谢。
“你们的事，我不喜欢插手，此次仅因为神魔乃我世仇。但这是我与它之间的恩怨。至于你们，你还是好好想想，这个世界的未来，到底该怎么样吧。”悠悠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
泠烨站直身躯，望向东方的鱼肚白，若隐若现的白光，灰白的一片。
这个世界的未来？
泠烨蹙眉，紧握双拳。
她为何会与那只火妖扯上关系？
而他，又究竟想干什么呢？
这一切于泠烨而言，不仅是个迷，还是永远不愿再启封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