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挑衅吗？
沐莜现身，不再刻意地隐瞒自己的气息与动作，立于神魔之井上方，正对着小船，里面躺着的，正是莫玥。
看清之后，莫玥感到心中一紧，带着诧异与惊喜，张开结界，来到莫玥身边，热泪盈眶。
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告诉眼前的这个人。
但莫玥在小船之中紧闭着双眼，表情安详而平和，像是睡着了，却没有起伏的呼吸与灵力循环的转动。
“莫玥。”虽然心底有个声音在明确地告诉沐莜，这仅是莫玥的最后一丝残魄。
但是，这怎么能让她相信呢？
那个可爱活泼的莫玥，如今就这般安静地躺着，像个婴孩一般睡着。
她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
沐莜这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个才是事实！
“莫玥，快起床了。”沐莜伸出手，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手掌不受控制地停在半空中，迟迟不敢伸下去抚摸她的脸颊，揉揉她的短发。
不要，不要，不要
沐莜明白，只有触碰到莫玥，她才能够确定，这个人还活着，或者，已经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沐莜苦笑，斜着脑袋，呆呆地看着莫玥的残魄，眼泪默默地流着，心里的痛开始麻木，连她自己都快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
“我们回家吧，回到那个小木屋去。”沐莜赶紧抹去泪痕，拍拍自己的脸颊，迫使自己笑起来，伸手去抱莫玥，想要带她离开。
双手交叠的一瞬间，淡黄色的光芒暗淡，莫玥的残魄同那只小船一道，消失无踪，毫无痕迹。
紧接着，晶蓝色的液体之中出现一滩漆黑如墨的空心漩涡，直流而上，对着沐莜，仿佛是一张巨大的嘴，贪婪地冲着沐莜而来。
“哈哈哈哈”
依旧是令人厌恶的重重叠叠的声音，混杂着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老人的，各种各样的声音，打破这个深沉的夜晚显得格外诡异幽森。
“神魔，你把莫玥还给我。”
沐莜的怒火难以遏制，巧妙敏锐地闪躲着那张黑暗丑陋的大嘴一张一合想要吞噬她的攻击。
双手张开，于半空之中画成半圆，合十，一道净白明亮的光线突破天际，迅速扩大，以沐莜为中心，形成强烈的灵力旋风。
沐莜屹立不动，将自己裹在狂躁的漩涡之中，等待神魔的攻击与吞噬。
晶蓝色的区域面积已经难以见到边际，倘若再任由此下去，必将危及现世。现世对沐莜而言，是绝对不可触及的圣地，是灵魂真正的安息。
“连同莫玥的那一份，我会统统偿还给你。”
沐莜咬破下唇，鲜血渗透唇瓣间的细缝，浸入齿间，腥气瞬间充满整个齿腔使她清醒，并带着些许杀戮的快意，兴奋地盯着那团浑浊肮脏的黑暗，将自己铺面而来，盖住所有晶蓝色的光辉。
闭上双眼，感受黑暗。
空气中的味道很杂乱，有血的腥味、尸体腐烂的恶臭味、泥土与枯叶交杂在一起的湿湿的膻味……
沐莜屏住呼吸，决定改掉身为契灵师而言的一个坏习惯——呼吸。
下方踩上去是软绵绵的感觉，不是液体，却能够将鞋底浸湿，使沐莜的整个脚底都是湿乎乎的黏糊感，非常令人不舒服的体验。
睁开双眼，四处一片黑暗，倒不如闭着双眼。
眼不见，为净。
柔软黏稠的膏状物顺着沐莜的脚底一直往上，蔓延着，缠住她的双脚。
沐莜尝试着挪动自己的脚，却无能为力。死死地被缠住，根本没有任何挣扎的空间。
放弃挣扎，沐莜闭上双眼，用灵力去感受这个空间的逻辑和结构。
“嘭、嘭、嘭”
有心跳的声音从上空传来，一阵又一阵，跳的很慢，声音很轻，隐藏的很好。
“嘶”
小腿处传来的疼痛将沐莜从专心地倾听与感受中惊醒。
缠绕住沐莜的物体柔软轻弹，像无数张小嘴，附着在你的肌肤之上，透过血管，吮吸着体内的灵力，啃咬着灵魂。
沐莜喘着粗气，额头早已因为锥心的痛苦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她听见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正在撞击着，因为痛苦，而痛苦也带来兴奋。
必须尽快找到神魔心脏所在的地方。
突然，自己的灵力开始变得躁动，在极度亢奋的状态下，埋进神魔的皮肤之下，猛烈地撞击着，叽叽喳喳地跳动着。
“原来如此。”沐莜会心一笑，同自己的灵力联系在一起，扬起脑袋，挑衅地看着眼前。
沐莜知道，神魔定在某个时间，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十指交叉，置于胸前，净白的灵力从掌心发出，逐渐增加，快速地明亮起来。
无数双眼睛，因为光线徒然增加，而赶紧闭上。适应之后，直直地盯着沐莜的动作，警惕地看着她。
沐莜看看脚下，密密麻麻的小手，抓住沐莜的小腿和鞋子，刺破皮肤，伸进体内，源源不断地吞噬着，吸取着。
掌心向下挥去，形成一道由灵力所铸成的刀刃，将细长乌黑的手臂切断。
“啊啊啊……”
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像是笑声，却又像是哭声，杂杂碎碎，掩人耳目。
当初灌进神魔头颅之中的灵力并没有随着人形神魔出现的爆破而消失，相反，而是进入了神魔了身体，分散在各个地方，很是凌乱，没有章法。
沐莜从体内抽出大刀，直直插进神魔体内，引来一片哭喊混乱的声音，尖锐地叫着，震得沐莜耳膜发疼。
由大刀插入的地方，沐莜松开刀柄，低声念着咒语，将零散的灵力聚集收回，从各个方向，形成一个网状图形，犹如蛛丝，埋进神魔体内。
察觉到沐莜的打算，密密麻麻交叠相挤在一起的眼睛中伸出双手，忽而转变为螺旋的刚硬的针刺，插进沐莜身体。
没有办法移动，由灵力组成的网状结界也尚未完成，沐莜必须强迫自己把所有的精神与灵力集中在大刀之上，方才有一线生机。
小腿处的疼痛在不断向上蔓延，慢慢往上爬着，缠绕着，竟已到了腹部。
全身上下的疼痛感使沐莜几度陷入昏迷却又被生生痛醒，睁开双眼，加强自己的布局。
“啊……”
流状的黏稠之物顺着沐莜的肢体，进入耳朵，流入咽喉，伸进鼻腔，将所有的视线与感官蒙蔽。
所有的针刺穿透沐莜的身体，从各个方向刺穿。
沐莜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逐渐消失，疼痛的感觉也慢慢退去，只有强烈的疲惫，拖着她的身体，告诉她，快快闭上眼，沉睡吧。
好累……
沐莜颤巍巍地喘着气，身体不受控制地沉下去，全由神魔的黏稠之物将自己紧紧包裹着，缠成一个茧。柔软轻弹的触感瞬间消失，突变成坚硬厚实的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