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莫玥，莫玥，莫玥”沐莜脑袋仅剩空白，什么都忘记了却什么都在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
莫玥身体被撕碎的那瞬间如同梦魇，一直萦绕在沐莜心间，挥之不去，久久徘徊。
“啊”沐莜仰天咆哮，身体已经失去力量支柱起来，只得软弱地铺在结界之上，不停地扑打着、呼唤着，任由结界的针刺穿身体。
或许只有身体的剧痛，才能麻痹沐莜的精神上的如同幽灵一般缠绕着沐莜的噩梦。
痛苦、厌恶、懊恼、折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汗水与泪水糅合，浸入发梢，粘上泥土，满脸狼狈。
沐莜仰头，倚着结界，看着莫玥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晶莹的碎片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缓缓飘散，那些漆黑的舌形怪物正大口大口地吞噬、抢夺着。
“啊……”
“啊！”
“啊”
沐莜嘶声力竭地咆哮着，痛恨着自己的脆弱与无力，心如刀绞。
“沐莜！”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而陌生的呼唤，沐莜却什么也听不见。
一只有力结识的手从身后环住搂着沐莜的腰，给予她支撑的力量，以将她从结界之上剥离。
另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捂住沐莜的眼睛，遮住她的视线。
沐莜早已失去控制，不停地扭动着身子，机械地敲打着结界，整个身体却重重地依赖着那只手，完全失去了力量。
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闪动，扫过泠烨的掌心，滚烫的泪水浸湿掌心，泠烨的心，被揪着、捆绑着，一点一点地，蚀骨噬心的痛楚。
是他，太过自信，才会这般下场。
“啊”
沐莜发疯似的狠狠地蹬着泠烨的脚尖，拉住眼睛上的那只手，痛恨地咬下去。
泠烨皱眉，一声不吭地承受着，紧紧地将沐莜裹在怀里。
鲜血的腥味绕过舌尖传入鼻腔，弥漫在全部的嗅觉与味觉之间，滑入咽喉，进入胃部，融进沐莜的血液。
“为什么不救她？”沐莜松嘴，转过身，与泠烨面对地对峙，无奈而凄凉地笑着。
泠烨沉默，一言不发地站着，抿紧双唇，平视着前方，眼神涣散迷离，不知在看什么。
“你明明知道阡煕顶用了我的身体，为什么还要让她和莫玥待在一起？”沐莜的嗓音早已嘶哑，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着。
更多地不是埋怨，而是心寒，穿透过皮肤，直指灵魂与骨血的寒意。
“上一次也是这样。”眼泪静静地流着，沐莜呆呆地看着地面，哀恸地说着。
“你明明知道对方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为此你还来过这片竹林，但是你却毫无行动。呵呵呵”说着说着，不知为何，沐莜的嘴角便上扬起来，竟笑出来声。
只是她知道，笑的一定比哭还难看吧。
“看着莫玥这般痛苦，你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沐莜抽泣着，带着重重地鼻音，情绪变化非常快。
“你留下黑琪可以，这是你对待叛逆者的方式，我没有任何意见。”沐莜捧住泠烨的脸颊，迫使他与自己的对视。
“可是为什么？你舍得让莫玥成为棋子，她的先辈，不是你的恩人吗？你不是她的神主大人吗？”沐莜张开嘴唇，大口地呼吸着，以此平息自己的情绪，迫使自己冷静几分。
“到底是什么人或者东西，值得你不惜堵上莫玥的性命，使她落得这样一个永世不得轮回的下场，成为他人的祭品！”沐莜说的很轻，却字字诛心。
“呐，神主大人，你回答我啊！”沐莜用力地挣脱开泠烨呆滞的双手，后退几步，贴着结界。
“莫玥于你而言，到底算什么？口口声声尊称您为神主的契灵师，又算什么？”
泠烨低着头，沉默着，不做解释。
但他的这般态度，却更加令沐莜窝火。
这一切，到底算什么啊？难道到了这一步，连稍微解释一下，也做不到吗？
“对你而言，我又算什么呢？你说话啊……”沐莜眼神空洞地看着对方，声音很轻，仿佛在喃喃自语，问着自己。
“对不起。”喉结滚动着，泠烨只能选择承受与忍耐着。
“啪”
沐莜收回手，颤巍巍地看着，仿佛整只手都染满了鲜血，变成了彻底的红色。
“不要”沐莜摇晃着脑袋，沿着结界，不断后退着。再抬头看着完全陷入沉默的泠烨，踉踉跄跄地往后跑着，仿佛身后是食人的妖魔，在追赶着她的生命。
所有的力气在沐莜远去的一瞬间被抽离出去，泠烨的身体忍不住颤栗，跪倒在地，脑袋深深地埋下，如同死亡一般沉寂。
“嘭”
结界突然瓦崩，凌乱锋利的碎片迅速且随意地刺下，完全没有目标，却因为数量而形成一场屠杀。
漆黑的舌形触角开始四处散开觅食，所碰之物，均卷入其中，拖进井口之内，随再次探出，反反复复。
竹林昏暗，了无天日。
枯黄的竹叶夹杂着一层厚厚的泥土，卷入半空之中，再随机落下，形成碎泥与竹叶的风暴，将整片晦暗的天空笼罩在黄尘之下。
泠烨抬头，漠然地看着这些凶残而狂躁的妖物，心腔中燃烧着熊熊的悲愤之火。
“神主大人，沐莜呢？”慕歌赶到之时，场面非常混乱，神魔彻底进入完全复苏的癫狂阶段。
“她，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泠烨抬眼，微微看向慕歌，随后撇过脑袋，不知用何种表情再次面对他们。
“莫玥的事情，对她和墨青而言，几乎是致命的打击。恢复起来，应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吧。”慕歌的心情很复杂，但他依然选择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与配合，慕歌有足够的理由和资本去相信，眼前这个人，绝非是眼睁睁看着莫玥送死而无动于衷的人。
但是，慕歌也很疑惑——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做到如此。
“准备战斗，一定要赶在神魔彻底复苏醒来之前，再次将其封印起来。”泠烨手握死神之镰，冷酷地看着神魔之井扩散的魔物，正逐渐地膨胀，挤着小小的井口，濒临崩坏。
“是，神主大人。”慕歌颔首，眼神敏锐而犀利，没有丝毫的怀疑与犹豫。
狂风化作利刃，在空气中与漆黑庞然大物砍杀，泠烨腾空，垂直立于神魔之井上方，占据着狭小的一道空间，张开结界，将死神之镰恰好地契合其中。
“慕歌，拖住那些该死的触角。”泠烨居高临下地看着随意挥砍着，吞噬着的触角，心中不禁冷笑。
慕歌得令，加快动作，明亮的身影敏捷地穿梭于更深的黑暗之间，砍杀着，留下明亮清晰的痕迹。
触角砍断之后，断掉那部分便会迅速消失于黑暗之中，与天空融为一体。其余部分，以令人惊叹的速度迅猛增长，源源不断，令人看不到任何尽头，找不到结束希望。
双手紧握柄端，泠烨闭上双眼，感受着神魔从井口之中传来的一阵阵残喘的气息。
井口尽是哀鸣之声，悲悲戚戚，却从中能够听出，杀戮的暴戾正在快速地蠕动、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