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莫玥睡得很沉，孩子一般安静乖巧，偶尔在自己小小的空间里翻个小动作。
沐莜将莫玥的被子一角掖好，轻轻地躺在床上，侧着身子躺下尽量不碰到莫玥，以免将她吵醒。
时间过去，沐莜睡得很浅，却也进入了一种安眠的状态。
不知何时，隐隐约约，被子有人在翻动，沐莜轻微感到床的一侧有些细小的动静。
沐莜被这缓慢轻巧的动作扰醒，以为莫玥有起夜的习惯，便没有多管，闭着眼睛继续睡下去。
四周安静无声，即使对方如何小心翼翼，沐莜依然能隐隐感到有软绵绵的脚步声。
莫玥没有穿鞋。沐莜揣测到。
“咯吱”门开的声音。声音很轻很慢，害怕被他人察觉一般。
待关门的声音结束，沐莜掀开被子，坐起来，心中觉得奇怪。
月光被厚实的窗帘遮挡在外，屋内漆黑一片，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某些微弱的光线，使得这个夜晚，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沐莜心里着实担心，穿上鞋便起身跟上去。
手握着门把锁，沐莜刚将门打开一条细缝，侧着身子，打算出去，便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气息。
沐莜站在原地，透过门缝能够大概看见泠烨所在那间屋子的房门。
月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洋洋洒洒地展开，将整个屋子照的格外明亮纯粹。
突然，一道狭长的黑影被窗外铺洒而入的月光映照在皓洁的地面之上。
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人出现。甚至一个物体，都不曾出现。
就连影子，都仅仅只是一个瞬间，便消失得彻底。
那个瞬间，仿佛只是一道幻影，出现与消失，都不留痕迹。
沐莜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观察着。
影子出现的太过巧然，而莫玥明显已经走出了这间侧殿。
那道影子，到底是谁？
沐莜走出房门，早已不见莫玥的踪影，只得作罢，返回屋子。
某种跳跃的不安，深深地拽着沐莜的心和所有思绪，令沐莜彻夜难眠，躺在床上，凝视着这片漆黑的世界。
那些光线也消失了。
这个房间，静的可怕，黑的幽森。
沐莜的思绪零乱分散，脑海中突然划过了许多人的面孔。
想到泠烨，想起两人之间的牵绊。
这样一个冷漠而高傲的人，一次救了自己，一次却伤了自己。
这段时间的接触，渐渐地，沐莜透过那张坚毅俊朗的面孔看到了他内心的温柔与细腻。
想起泠烨，沐莜的心情平和恬静了许多，感到有些羞涩，心中却充满了难以抗拒的清甜与温暖。
沐莜侧过身子，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想起与泠烨的第一次见面，是一场战斗，沐莜搏上性命与之一战的厮杀。
而当时，是因为一个女孩灵魂的出现，而那个女孩，便是露露。
露露的面貌干净可爱，沐莜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再次见到过那张熟悉的面孔。
心中毫无思绪，沐莜一时感到有些混乱。
忍住心中的烦躁，沐莜一遍一遍地默念着露露这个名字。
露露？
露露！
沐莜脑海中猛然灵光一现，回忆起在图书馆的那天，为自己办理手续的那个女孩，也叫露露。
那个女生的脸与当日自己所救的露露完全不同，只是名字相似。
而那个名叫露露的图书馆管理员，明显是黑琪手下的人。
这一切，只是一个巧合吗？
世上同名之人确实很多，沐莜不能因此妄加揣测。
但黑琪。
沐莜抿住嘴唇，阴冷地看着空气中那个娇小却聪慧老练的女孩。自己现今的所有遭遇，皆拜她所赐，沐莜没有办法做到不恨她。
身为黑琪的神主，泠烨不可能对黑琪的背叛与动作毫无察觉。
或许那封录取通知书是他疏忽了，毕竟他也想不到黑琪会将一个现世之人硬生生地拽进这场纷争之中。
那她这般做，有何目的？而自己，又会是什么作用？
但既然早已知晓黑琪的背叛，泠烨到底在顾及什么，才任由黑琪这般胡作非为？
而如今，背叛之事昭然若揭，泠烨却对黑琪不做惩罚。
若考虑到黑森学院的事宜，季悦与慕歌两人纷纷赶回去处理此事，理应无大碍。
那么，泠烨留着黑琪，到底是为了什么？
连莫玥与季悦等人都要瞒着的那件事，又究竟是什么？
那天，墨青经历了什么？
还有今晚的事情，也甚是奇怪。
偌大的侧殿均有泠烨的结界，而能够强行冲破者，世间寥寥几人。
而那抹影子，能够在结界中使用灵力将自己的形态化作透明，甚至抹去影子。
此人的灵力和修为，绝对不凡。
穿过泠烨的结界，必将被泠烨有所察觉。但目前看来，泠烨仿佛没有察觉到。
这便意味着，他，能够在死神的结界中，来去自如。
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这般强大的人吗？
一股寒气从沐莜心底升起。
那抹影子的主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使？
世间最强大的存在？
各种猜想在沐莜脑海中拧成一道死结，像迷宫，沐莜置身其中，找不到出路。
横竖睡不着，沐莜侧身便欲打算起来继续修炼，便听见门外传来细小的拧锁的声音。
沐莜赶紧躺下，虚眯着眼睛，偷偷窥视莫玥。
屋子里徒然出现几道光线，借着这几道微光，在莫玥绕过自己上床时，沐莜勉强看清了莫玥的脸。
表情平淡安详，双眼紧闭，熟睡着一般。
莫玥已经躺好，沉沉睡下，对着沐莜而卧。
沐莜睁开眼睛，眼前漆黑，光线早已消失，只能微微看见莫玥脸颊大致的轮廓。
初日升起，困意袭来，沐莜恍恍惚惚地睡去，却不踏实。
不安吞噬着她的理智。
“沐莜，起床啦。”耳边传来莫玥清脆调皮的声音，沐莜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却也醒了。
“莫玥，你昨晚干嘛去了？”沐莜睁开双眼，拉住莫玥。
“我昨晚睡得很好，没有出去啊。”莫玥满脸无辜，不似撒谎。
“只是很奇怪，我今早起来，发现自己的脚底板脏的很，还有杂草在上面。难道我昨晚梦游了？”莫玥皱起眉头，不可思议地说道。
“不应该啊，我没有梦游过呀。”莫玥喃喃自语道。
沐莜的心思早已飘远，却毫无头绪，只得先作罢，暗中观察。
“没事没事，可能是我做梦了。”沐莜挠挠后脑勺，撒谎想要将这件事情跳过去。
“我昨晚也做梦了。”
“什么梦？”沐莜赶紧追问道。
莫玥拍着脑袋苦想，却无终而返。
“明明刚刚还记得很清楚的啊。”莫玥揉着太阳穴。
梦中的感觉如此强烈，如烈火焚烧一般地疼痛，记忆却一片空白。
“我只感觉自己在梦中好痛苦好痛苦，周身都被熊熊烈火焚烧着，吞噬着我。灵魂被妖魔啃咬着，撕裂着，粉身碎骨般，痛彻心扉。”眼泪夺眶而出，莫玥用手擦掉。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最近的自己太容易掉眼泪了，莫玥感到有些羞愧。
沐莜伸手将莫玥轻轻地抱在怀中，揉揉她的脑袋。
“菩萨保佑让我别再做那样的梦了，感觉好可怕。”莫玥双手合十，朝天三拜，笑嘻嘻地说道。
沐莜很心疼，学着她的样子，朝天三拜。
“咱们出去吧。”莫玥拽着沐莜往外走。
出门便看见泠烨面朝着那扇玻璃窗，双手背于身后，不知在沉思着何事。
“神主大人。”沐莜唤道。
“何事？”泠烨回神，不动声色。
“昨晚是否有什么异样的事情发生？”沐莜问的直接。
“无异。”泠烨转身，神情漠然冷淡，避开与沐莜眼神的交流，似乎不喜他人问到这个问题。
沐莜低头，抿唇，双拳不禁握紧。
泠烨将目光移向莫玥，仅一瞬，便转身，陷入沉思。
沐莜望着泠烨笔直的后背。眼前之人，心思深沉，难以捉摸。
即使成为了他的契灵师，即使窥视了他的诸多秘密，即使自己已不小心将他置于心上。
沐莜明白，他们之间的距离，依然是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两人无法交心，便只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