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乱

  “在你死之前，请记住我的名字。”
  “我叫幻影。”
  说完，男人举起绅士杖，轻轻敲击地面。
  他的身影瞬间从空气中消失。
  “不是吧，又来？”杨空晓有些郁闷，在别人眼前消失是这个世界人类的被动技能吗？
  不过，眼前的情况和之前不太一样。千衍辜穷是因为速度太快眼睛来不及捕捉，现在则更像用什么技巧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可是，如果是类似变色龙那样的能力，仔细观察应该可以发现破绽，但现在完全看不出任何伪装的痕迹。如果找不到破绽的话……”杨空晓低头思考，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身侧男人的身影在缓缓浮现。
  看着沉思中的杨空晓，男人露出微笑，挥起手杖向着杨空晓的脖颈狠狠抽去。
  “那就等着敌人自己露出破绽！”杨空晓手中气流狂舞，他侧步转身，将手中凝聚的风鞭抽向对方。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风鞭并没有对男人造成任何伤害，宛若无物一般从男人的身体轻松穿过。
  “怎么会……”杨空晓十分诧异，然而他还来不及惊叹就被手杖抽了个趔趄。
  这样的攻击当然不会对杨空晓造成什么严重伤害，可当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又一次失去男人的踪迹。
  “我刚才绝对没有打偏，也接触到了他的身体，为什么没有造成伤害？那种穿透过去毫无实质的感觉，仿佛传闻中的幽灵……他称自己为幻影，难道这就是他的心象力表现形式，使自身成为影像一样的存在？”杨空晓的大脑高速运转，仔细分析着敌人的能力。
  “不，不对，他用来攻击我的手杖不是幻影，嗯……难道说他可以在影像和实体之间无障碍切换？”
  “不止如此。”
  幻影的声音突兀的在杨空晓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利刃快速划过空气的破风声。
  杨空晓猛地转身，操纵气流偏移了利刃前进的轨道。经历了下午的事情之后他实在不敢再用风墙去承接他人的攻击。
  “不错不错，刚才的是投影吗?将不存在的事物以影像的方式呈现，再把它变为实体，真是出众的能力。不过如果你想靠着这种能力杀死我，未免有点——”
  杨空晓还没说完就感受到重物坠落的压迫感。他抬起头，一台压路机从天而降。
  “卧——槽——”杨空晓生平第一次骂出脏话，下一秒，他就被巨大的压路机覆盖。
  “结束了。”幻影脱下绅士帽，扣在胸前微微鞠躬。然而还没等他把身子挺直就看到压路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杨空晓除了灰头土脸狼狈一些外，几乎毫发无伤。
  “本以为你是核弹剑仙，结果没等来‘traceon'等来了压路机？你是DIO吗？你的替身呢？接下来你是不是该喊‘砸，瓦鲁多！’”
  “哈，操纵气流挡住了吗？”幻影笑了笑，“你的应变能力真的很出色。”他挥动手杖转了几个圈，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看来，我得认真一些了。”
  说完，他向着前方踏出一步。
  就在此时，三支羽箭携裹着紫色的晶焰破空而至，钉在幻影左脚的正前方。
  杨空晓挑了挑眉，抬头朝羽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迷蒙月色下，一个纤细瘦小的身影站在高楼上，她带着面具，穿了一件宽松的兜帽卫衣，悠闲地将手插在裤兜里。月光笼罩之下她的短发细碎莹亮，随着风徐徐飘舞，柔顺得像是海洋中的海藻。
  “他，是我的目标。”她说着，用下巴指了指杨空晓。
  “你，不可以动。”
  “这位朋友，做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幻影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花了多少钱雇用你？值得你为此，招惹其它势力?”
  “你说得很有道理。”幻影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说完他便转身，朝着杨空晓所处的方向走来。
  看着他伸出左手，杨空晓下意识戒备，没料到他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哈？
  这样就完了？
  你的职业素养呢大哥？
  就这么把我交给别人真的好吗？
  杨空晓呆滞地看着幻影逐渐远去，相比楼顶上那位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我不好惹’的少女，他还是更愿意面对幻影。
  “你……”女孩淡淡地开口。
  “啊今夜月色正好适宜睡觉，时候已经不早小弟我就先不打扰您休息哈哈哈……”杨空晓胡乱应付着，想趁她不注意拔腿开溜。
  可是刚迈开腿杨空晓就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限制住了自己的行动，背后还隐隐传来阴冷的寒气。
  不是这么倒霉吧，居然真的遇上了鬼？
  杨空晓战战兢兢地回头，发现少女已经从楼顶下来，纤长的手指正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裤子。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裤子往下拽。
  “我，有那么可怕吗？”
  大姐你说归说，别拽我裤子啊！
  眼看着已经漏出了半个内裤，杨空晓欲哭无泪，同时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不知何时恢复了正常，路上的行人不断朝这边聚集，对着杨空晓指指点点。
  “没，没有。您这么聪明美丽健康可爱活泼开朗，我怎么会害怕？”杨空晓将裤子一把提住，咬牙切齿地回答。
  少女满意地松开手，从上到下扫了他一眼。
  “(￢_￢)”
  不知为何，虽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杨空晓充分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嫌弃。
  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尘土已经被汗水混合成泥浆，胡乱分布在赤裸的身体上。之前处理好的伤口也在战斗时崩裂，血液流的到处都是，和泥浆汗水混合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不悦的味道。
  杨空晓尴尬得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女孩将一件短袖衬衫扔在他身上。
  “我不想妄造杀孽。”她说，“因此请不要触碰我的底线。”
  杨空晓刚想问她底线是什么，就见她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不要再和千衍辜穷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说完她就拦了辆出租离开，留下杨空晓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
  今天天晚上针对我的人分别属于不同的势力。
  杨空晓掏出纸笔，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双方的目的不尽相同，其中那位少女的目的十分明确，希望我远离千衍辜穷。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
  从表上看，千衍辜穷固然有着“垄断家族继承人”这一光鲜亮丽的身份，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孑行辜穷和其夫人的感情并不和谐，对于这所谓的唯一的继承人也未必有多重视。
  更何况孑行辜穷早就有了外遇，说不定私生子都已经生了好几个。
  那么他身上还有什么能够吸引其他势力的关注？
  禁忌血脉。
  从之前和千衍辜穷对战的情况来看，禁忌血脉给人带来的增益无疑是强大的。千衍辜穷在战斗过程中一直游刃有余，如果这只是血脉之力的下限，那就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会被有心人盯上。
  暂且可以把少女和千衍辜穷视为一伙人。
  杨空晓在纸上画了一副面具，又画了一把剑，然后把它们圈在一起。
  目前来看他们并不想将千衍辜穷圈养成一只笼中的百灵鸟，不然也不会允许他上学，拥有正常的社交。
  那么他们为什么如此在意自己，甚至专门跑过来明令禁止自己和他接触？
  只能是早上的河豚事件。
  杨空晓又在纸上画了一只河豚。
  千衍辜穷在得知自己是当事人之后毫不犹豫的展露出杀意，晚上那个自称为幻影的杀手恐怕也是因此而来……话说回来，这是一个存在着“神秘”
  的世界，政府在检测到对民众存在威胁的神秘现象时的第一反应绝对不会是动用热武器，而是尽快调动掌握防御能力的相关人员做出封禁。
  而且，除了那发火箭弹，他们再没有任何举措，只是在之后收拾残局。
  隐于地下的组织，不作为的政府，以及……态度暧昧的杀手。
  想了想，杨空晓还是将最后一句话写在了纸上。
  从之前的表现来看，幻影似乎并没有在战斗中拿出真正的实力。先不说一开始的几下攻击根本不痛不痒，就连最后那声势浩大的压路机也基本没造成什么伤害。
  虽然在看到压路机的瞬间就开始凝聚气流，但杨空晓明白，在不使用咒术的情况下，自己根本不可能安然无恙的从压路机下逃生。
  那么，是什么样的原因能让一位拿钱消灾的杀手手下留情呢？
  玻璃的杯底轻磕在大理石的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安静的房间内分外清晰，打断了杨空晓的思绪。他皱起眉头，看着一杯透明的液体被推到了自己面前。
  “抱歉，这不是我点的……”杨空晓抬起头想向对方解释，却在抬眼的瞬间失神。
  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一个令大多数男人不忍拒绝的美艳女人。
  明丽亮眼的红色短发，浓烈细腻的精致妆容，这个女人毫不吝惜的用各种手段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张扬却不具备侵略性。
  看着杨空晓局促不安的样子，她笑了笑，声音如醇厚的烈酒般醉人：“这杯算我送你的，外面凄风冷雨，我瞧你穿得单薄，喝杯酒暖暖身子也好。”
  杨空晓这才注意到，外面不知何时竟已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夏夜的雨简直和孩子的哭声一样，说来就来。
  摇了摇头，杨空晓拿过杯子，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然而没对于几乎不怎么喝酒的他来实说，这种蒸馏酒的味道实在太过刺激，才喝了一小口便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赶忙从身旁的纸盒中抽了几张餐巾纸，一边擦拭咳出的酒渍一边道歉:“不好意思，我平时……咳咳，不怎么喝酒。”
  “不用道歉，是我太主观了。很少有年轻人像你一样不饮酒。”女人笑了笑，把杯子收了回去。
  “可能是我前半段的人生过得有些浑噩，所以不希望之后的人生再有不清醒的时候。”杨空晓开玩笑似的说。他不介意在这样一个湿寒的雨夜和一个充满善意的陌生人聊聊天。
  “哦？那么时刻保持清醒的你，又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杨空晓的内心骤然紧绷，不敢置信的朝女人看去。
  滴答，滴答，滴答，钟表上的秒针转声在此刻分外刺耳。
  已经到了十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