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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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的月光一层一层的铺展下来,宽阔的石阶沉的刺目。
陆溪瓷听到两个人的黑色靴子踩在石阶上,啪啪作响,就在一墙之隔,可他们听不到,看不到。
陆溪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封锁,黑色风刃包裹着,无处可逃。
陆溪瓷心下骤沉,苦痛翻涌,咬紧牙关,冷汗涔涔,满眼悲呛。哽咽,喉口漫出腥味,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残碎话音。手一停,窸窸窣窣的眼泪像怎么也止不住的雨。
事实上,骷髅头并未动分毫。
陆溪瓷放空了自己的五官,任凭空洞洞的眸子怔怔看着。
秋意已深,风里一阵渐渐刺骨的寒意。
陆溪瓷浑身都在打颤,想要跑,可理智却控制着她,让她两脚死死钉在了地面上一般,动也不能动一下。
你看过烟花吗?当烟花绽放的时候放在半空中,然后凋谢下来的灿烂。
当烟花在寂静的夜空中爆开时,光彩夺目的烟花腾空而起,宛如在黑色的幕布上释放出华丽的翡翠流苏,千姿百态的繁花,穿过无边的黑暗,让人眼花缭乱,惊心动魄!
烟花绽放出七彩的美丽,让人忘记了它在爆发时的巨大的响声,忘记夜空的寂静,破灭前的壮丽,为的就是留下美丽的倩影,直至灰飞烟灭。绽放,消失只是瞬间的事,留下的是记忆中的美丽。
烟花谢了,那具身体也化为灰烬。
陆溪瓷艰难的咽了咽吐沫,转头看向屋檐下吹过的风,那里一个明晃晃的红色的灯笼慢悠悠地晃着。
深褐色的土地沾染了阴郁浓厚的深色。
磅礴的血雨,浓稠的血。
是烟花啊,分明,都是无边的血水与碎肉。
双腿发软,就连平时看来很温暖的东西现在好像也变成了魔鬼,狞笑着。
陆溪瓷感觉时间上只有她一个人,周边都很空虚,她恐惧地畏缩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把她吞噬掉,迎面是无尽的黑暗。
原来,她是………这般个死法。
可悲在恣意生长,盘根错节的赖在陆溪瓷心中生出了枝蔓。
骷髅头的脸上,全都是血迹,滴滴落血。
骷髅头见此笑起来,笑得极为欢快。而眉眼愈发死气猖獗,热的血。随着她的大笑微微战栗颤抖,疯狂的嘲弄。
陆溪瓷原本以为留下她,她是特别的。
现在也觉得有几分嘲讽,果然是特别的,同他们比起来,她总归是死的………特别…的惨。
陆溪瓷和他们不一样,他们终究还会找上陆溪瓷来,所以骷髅头让他们亲眼的看见陆溪瓷死在他们的面前,而他们却又不知道。
陆溪瓷不知道骷髅头要做什么,这一刻陆溪瓷觉得骷髅头是疯狂的,因为骷髅头在开始收集自己的身体碎片。
陆溪瓷,随着骷髅头的动作禁不住的战栗颤抖。
骷髅头她………要做什么。
毁灭之后,再重新塑造一个重新的她吗?
这样做的意义又是什么?
难道作为一个傀儡潜伏在他们中间吗?
陆溪瓷从遇见骷髅头之后,身体本身就不受自己的掌控了,甚至可以说本身不就是骷髅头的一个傀儡,所以又多此一举。
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骷髅头笑起来,笑得极为欢,她甚至隐隐的可以看到骷髅头整个人线散发着一种神采。
陆溪瓷看着,苍白的脸上白若浮云,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天色即将大亮,遍地的血液和尸体碎片已经被收拾得干净。
陆溪瓷从来没有觉得有一天的竟然是这般的漫长。
玉暖生烟,暗香浮动。红梢缀饰红轿四角,风铃随风颤动,一路铃声清越,散发着惑人的甜香。
耳畔是令人牙酸的,机械的声音,“砰”的一声,走路僵直的四个美人循着某种不知名的轨迹,向着骷髅头而来。
降临之地。而轿中女子,一身华美的红裙,长发沿着背,定眼看去是一个闪动的骷髅头。
骷髅头手轻轻的一挥,便将她重新塑造好的身体,一起带了过去。
四人悬在半空中,身姿轻盈,足底不染一丝尘埃。她们要去的,正是长乡镇的某一处人家。
四个白衣女子扛着红轿,一路疾行而来。
陆溪瓷不知道自己的魂魄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她们究竟能不能看到自己,但是她赌上了她们不能够看到自己,于是在轿子落下的那一刻死死地扒着轿沿。
反正自己的肉身死了,魂魄再怎么苦,总不能该是永世囚禁吧。还不如跟上去看着她们究竟要弄什么玄机。
要不然自己可死得太冤了。
说真的,陆溪瓷感觉自己有点恐高,眼睛紧紧的眯着,然后风一吹,她的魂魄又有点飘飘散,散的总是聚不起来,她有些心惊胆战的,可是她无论如何的都不敢放手,死死的趴着。
陆溪瓷心头七上八下的,轿子左拐右拐的,总像是没有个方向,被绕得有点晕。陆溪瓷实在的没有忍住,一睁眼,被风吹的有些刺痛的眼怔忪的看着风吹开纱帘,纱帘里的骷髅头正与陆溪瓷四目相对,许是被骷髅头杀过几次,陆溪瓷心里头对骷髅头本能的恐惧,乍一对上那双空洞洞的毫无感情的眸子,精神极度的不稳,魂魄差点散了去,就差一点儿,陆溪瓷便要从轿车上翻下去。
骷髅头隔着几片纱帘,微微眯眼盯着陆溪瓷。
骷髅头危凝望了她很久,似乎又是在考虑什么。
在在那一瞬间,陆溪瓷几乎都要失去了心跳,她仿佛要觉得骷髅头是不是已经看到了她,可是骷髅头定定的看着她,却没有了行动,这样子更像是透过她看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陆溪瓷觉得,她玩的就是自己的心跳……
在陆溪瓷一路上惊疑不定之中,轿子抬着骷髅头来到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那道院子像是破落了已久的了,那地方陆溪瓷瞧着有些熟悉,又觉的又很陌生。
陆溪瓷抬头,看到前面有一方扁额,似乎已经年代久远了,已经看不清字迹,甚至有一半的松动掉落下来。
在院子的门口,众人抬着的轿子停了下来,然后骷髅头径直地走了下去。
陆溪瓷停下来的时候,整个人简直像是刚被人捞出来的水鬼,脚步虚浮,脸色煞白。
那几个台轿的女子突然之间变化成了空气不见了,陆溪瓷左右的寻思着不见人,百般犹豫之中跟着骷髅头走了几步,没想到却被一个透明的东西挡在了外头,可能这就是结界吧,陆溪瓷在这里吃了亏,却是碰多了一下不敢再碰,怕自己闯了结界惊扰了屋子里的人。
那座屋子瞧着就像是鬼屋里头,不知道住着什么牛鬼蛇神呢。
于是陆溪瓷便小心翼翼地绕着这座屋子飘荡了几圈。
恍惚间,风吹过屋檐,仿佛里头根本就不会动,里头的时间让陆溪瓷有一种错觉,仿佛已经是静止了的。
再一看,整个天空仿佛没有颜色一般,蹲着身子往上看的时候,她脑海之中浑浑沌沌的,一时之间,竟是分不清这究竟是一个幻境还是真实的一个地方。
………………………
地牢里有哒哒哒的水声在响着,裴易铮的四肢被铁锁给束缚了。
长长的笨重的剑,捅向裴易铮的胸口。
“噗嗤”刺穿,却没有分毫的血迹。
就连行刑的人看着那张消瘦的脸庞也有几分不忍。这么多年以来,长乡镇很少有这般重罪的人。
和平的日子过得久了,便有几分不太适应这些血腥的环境。
他们匆匆的来,匆匆的走,甚至于本来有几分看热闹的心思的那些人多看一眼都不敢,甚至连一向大义凛然的人看着眼前的场景,也不敢说出罪有应得这四个字来。
………
一个孤零零的洞口,赫然暴露在裴易铮略有些薄弱的胸膛上。
裴易铮的血流到了一定的地步,已经不会流了。而他的再生能力随着他鲜血的干枯,也没有再长出新的皮肤来,伤口变横交错的看着有些狰狞可怖。
无乡长老猜得不错,他的血的确可让人再生。是他想岔的是,可惜有这么一条,他的血只能在他自己身上才有效。
等到前来行刑的人脚步声远去。
黑影从裴易铮的袖口之中冒了出来,他的黑气随着裴易铮身体的虚弱,越来越薄弱了,黑影双手抱着胸,冷眼漫笑地看着裴易铮的满是伤痕的躯体。“叫你送上门来。”
此时,明明是朝夕相处的那样平淡温和的眼眸,也许是地牢里涌动的黑色的水倒映,再一看裴易铮俊秀的面容,竟然显出几分邪气横生。
裴易铮低着头,大半的头发遮盖住了半边脸,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地徐徐地勾出了一个嘴角,“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莫非镇子里真的藏着了不得的东西,竟让你不惜以伤害自身为代价,硬是要进来看个虚实。”
黑影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看着这具身体又有几分愤愤不平,那些自名正道的东西手段并不比他们光彩上几分。藏污纳垢的本事果然是每个人都可以自学成才。
“他们想研究你。”黑影冷冷地看着裴易铮。
至少现在知道了他的好处的无乡长老老绝对不会放过裴易铮,更不会让裴易铮轻易的死的的,要不然早就一刀结束了裴易铮的命,而不是费尽心思的将裴易铮囚禁起来折磨他了。
所以暂时裴易铮没有生命的安危,但是吃苦是免不了的。
黑影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裴易铮特意透露出来的人竟然是无乡长老,如果是裴易铮刻意的透露,裴易铮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揭穿,甚至再过几天,能够隐瞒下来的话,等到两个人神魂融合,功力大增,裴易铮甚至可以再不用惧怕长乡镇里的什么人。
裴易铮低着头,眼神垂着,也不看下别处,浑不在意自己被捅了个对穿,直言不讳的来说,刚接手这道身体的时候,可不是对穿这么简单,那倒是名副其实的千疮百孔,但是裴易铮的治愈能力连带着这具身体也恢复了过来,只不过…………
黑影是幸运的,若不是头遇到了裴易铮,在那样重的伤势之下,他绝对是死的透透的,黑影又是不幸的,因为这样的趋势下去,就算遇到了裴易铮,他也未必能苟活多久。
裴易铮根本就是不惜命的主。
黑影想,换作是他,他睫颤动一下,尽管心内万般地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是他的话他也未必不是如裴易铮这一般。
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便占用了,费尽心思缝缝补补,还不如借机舍去掉了也好,这么一想,黑影心底有几分发寒。
狂冽的风夹杂着的森冷的气息从裴易铮胸口大洞处吹过,裴易铮狭长的眼睛微挑,,笑意吟吟开口。“再说,在这里有什么不好。”
是啊,在这里有什么不好。灵兽也被关在这里,藏着的宝藏也关在这了,任家,长乡镇所有的秘密都藏在这里。
话语里,是裴易铮削薄的羸弱的声音:“这世间啊,到哪还不是一样。”
冷风晕染开浓烈的腥臭,哪怕是曾经受过比这更重伤的黑影,依旧是有些不忍的别过了头,自己受过的伤是一回事,自己看着自己的身体受伤是另外一回事,黑影的心情到底有几分复杂。
裴易铮他……像是黑影所见过的那些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是大多数的疯子只是为了图个痛快,裴易铮他又是不一样的,他有所图。
许是想着暂时没有比这更差的环境了,裴易铮的心思有几分发散。
外头的天窗上出了一点薄弱的光芒,影影绰绰的照了有固有的方寸之地。
裴易铮略显单薄的的身形,覆在一片的阴影之中,,而这一刻,也无法分辨在一片模糊中,裴易铮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
他心头,究竟会怕吗?
到底无人,裴易铮浑身的力气被人光了一般,终于彻彻底底地不再遮掩,软软的借着后头的一根木桩瘫痪着,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挑。
血腥味浓稠炙臭,裴易铮抿直了嘴唇,忽然抬头道:
“你相信天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