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近乡情更怯

  突如其来的惊变,丫鬟惊呼出声,却已来不及阻止。
  好在张彦眼疾手快,堪堪伸手一挡,正好挡在了剪刀尖上,结果自己反倒悲剧了。幸亏侯小娘子及时收住了几分力道,才不至于将他手掌捅个对穿。
  一把夺过剪刀丢出去,张彦按着自己血淋淋的手掌,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个疯婆子,闹的这又是哪一出?要死别来我家,晦气!”
  喜娘一边帮着止血,丫鬟则是连连给他磕头道歉,哭哭啼啼地道:“姑爷莫要怪罪我家小姐,你若心中有气,冲着奴婢来就好了……”
  张彦那个郁闷呐,原本看着侯小娘子那美艳不可方物的容颜,心里还蠢蠢欲动来着,现在闹出这事,顿时啥想法都没了。
  这女人太过危险,与她同房?
  还是算了罢……
  老子宁愿一个人睡!
  还好人家一心只想自杀,不然的话,可就不止是流点儿血那么简单了……至此,张彦也总算是明白,当日被救下之后,她为何会对自己充满恨意了。
  敢情设局的只是侯老员外,而她呢,一直就想自杀来着!
  封建社会害死人呀,一个小小的相面算命,都把个妙龄少女给整得精神不正常了……不过这关我屁事?爱咋咋滴,这种无聊的游戏,小爷我才没功夫陪你玩!
  张彦二话不说,起身就走,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临出门前,又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说道:“劝你最好安分一些,敢死在这宅子里,当心我迁怒于你们侯家!”
  “你……”
  “闭嘴!”张彦断喝一声,冷笑道:“听没听过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面对如此威胁,侯云溪再也不敢张口了,一双美眸死死盯着张彦,眼中全是恨意。她再是厌恶世间的男子,再是想要一死了之,都不好因此而牵累自己的父亲。
  可以说,张彦这是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张彦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站在廊下,他突然感到很是茫然,说好的洞房花烛夜,怎会演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真是一语成谶,今夜注定要‘风露立中宵’了?
  思来想去,终是觉得,不能就此作罢,干脆找婉姐儿去……
  不成不成,火候未到,尽管在这几日的朝夕相处下,关系进展颇为神速,但还远未达到干柴烈火的程度…….
  唉,还是回去陪小莲睡罢!
  无比惆怅的转回东厢,进了屋后,张彦却是发现,小莲根本没睡下……好吧,女人果然都是大骗子,张无忌的老妈没说错。
  一夜无话,及到次日清晨,张彦早早就被衙门里敲梆子的声音吵醒,准备起身上岗。不过转而又是一想,老子昨晚大婚之夜,今早赖床也是应该的,不去了!
  刚要倒下继续睡个回笼觉,不料房门此时被人推开,小莲端着盆水进来,打算侍候他洗漱……类似的场景,此前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俩人早已适应,宛如一对老夫老妻。
  张彦无奈起身,一边伸着懒腰,随口问道:“不是有下人么?怎么这些粗活,还要你亲自来做?”
  “小莲自己的夫君,当然不放心交给别人来侍候。”她皱了皱鼻子,放下手上的东西后,又拉过张彦那只缠着绷带的手掌,很是心疼地问道:“还疼吗?”
  “皮外伤,不碍事。”张彦笑着伸手捏捏她的小瑶鼻,取笑道:“你呀,天生就是个劳碌命。让别的女人来侍候我,你当然不放心了!女人呐,心眼就这么小。”
  “人家哪有……”小莲羞得埋下了头——
  出得官舍,远远就瞧见一个杂役迎面跑来。
  一俟来到跟前,他便一脸恭敬地开口,向张彦禀报道:“禀过先生,那位姑娘昨晚没休息好,今早都能看见黑眼圈儿。”
  这人姓刘,在家排行老幺,年岁又小,所以衙里人人喊他小刘。
  小刘人很机灵,办事又特勤快,因而人缘不错。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即便没有得到张彦的提携,将来也必然能混得不错。
  听完了他的汇报,张彦忍不住笑骂一句,“好小子,你简直就是个双面间谍。”
  小刘没读过书,当然听不懂这样一个不常用词汇,只是乐呵呵地道:“谢过先生夸奖。”
  “成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罢。”张彦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到时我再问问,户房那边若是缺人的话,就让你过去跑腿。”
  “多谢先生!”
  小刘这回可是真乐坏了,众所周知,户房对外事务最多,哪怕只是任个跑腿的白役,都能从中赚到不少油水。
  张彦摇头笑笑,并不在意这等小事。
  这年头,讲究的就是任人唯亲,谁也无法免俗。手下如果没有几个得力的心腹人员,被人坑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在承发房里转了一圈,发现今天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张彦便对书吏交代了几句,然后出得衙门,径直驱车回乡。
  骡车在寒风中徐徐前行,颠簸半个时辰,才终于回到了久违的小麻溪村。
  坐在车厢里,远远望着那一排低矮的篱笆院墙,以及那错落其间的几间茅屋,思绪,不觉回到了过去,回到那无忧无虑的童年……
  这里,才是张彦的家。
  尽管许多事情,并未亲身经历,但他毕竟承受了原主张彦的记忆。此刻,乍然见到熟悉的事物,自然深受触动。
  车子缓缓停下,张彦却坐着不动,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半晌,他忽然起身,下了车子,径直来到小院门前。院门一推就开,而后,张彦又急急步入院内,去往正房方向。
  家里早已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房门也不落锁,只以麻绳系根木棍关着。防的,也不过是家禽野狗的闯入。
  打开房门,罕见的是一应家什摆放齐整,并未落下多少灰尘,屋顶也不见有蜘蛛结网……其实,这正堂里也没什么家具,无非就是两张老旧的靠背太师椅,一张小几而已。
  随后又进了主卧,里外参观了一圈,张彦才发现,确实有人曾在不久前打扫过。而他家里没有别人,那么能够帮忙打扫的,也唯有族中乡亲了……
  想至此,心里不禁有些感动,看来自己的确是错怪了族人。
  正思虑间,院门那边猛然传出一声斥喝,只听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怒道:“你们究竟何人,为何擅闯民宅?我伯父可是秀才相公……”
  张彦出得屋外,皱眉打量片刻,便认出了那半大小子是谁,不由含笑招手道:“小宁子,过来。”
  少年看着年岁不大,只十二三的模样,身材倒是长得格外壮实。他循声望了过来,狐疑地审视张彦片刻,才脸色一喜,不是很确定地问道:“你……你是十三哥?”
  “你觉得呢?”
  “呀,太好了,真是十三哥!”他撇下车夫,兴匆匆地冲到张彦跟前,又挠着脑袋,一脸憨笑道:“哥,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人名叫张宁,是张彦一个堂叔生下的独苗,儿时跟他关系最好。望着这位族里的兄弟,张彦随口问道:“你爹身子如何了?”
  张宁和他一样,幼年丧母,父亲又身染重病,张彦一家时常接济他们,所以才有此一问。不成想,对方一脸悲戚地答道:“我爹也过世了。”
  张彦忙赔不是,安慰几句,然后才从他口中得知,那位堂叔走了也有三年了。现在,张宁正寄养于其亲叔父家里。
  闲聊一阵,张彦便让张宁带路,去见张氏族长。
  有些事情,他要彻底了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