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沙住
星涟在讲述南风的故事之前问，苏焓焰摇摇头。她喘着粗气坐在星涟对面，忙着处理身上那些伤口。星涟似乎是确定她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嘲弄的笑了笑：
“沙住是座城，位于大漠深处。有人说它只是海市蜃楼一般的存在，有人却说它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我能查到的，南风最远的过去，也只是在他八九岁的时候，出现在沙住城。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是在大漠孤烟直的时候，发现他的。”
“哦？”苏焓焰终于有了一些兴趣，直了直身子听星涟继续说：“我们是青鸟一族的后代，我很早就与神同化。
所以我叫星涟，我通过自己的预言能力干扰，查看过他的记忆。你猜，他记忆最深的是什么？”星涟幽秘一笑。
可是那笑容在苏焓焰眼里看来，却似乎更加的不怀好意。带着看好戏一样的心态？“你不必要卖关子，没意义。”苏焓焰说。
“我看到了一个女子——”星涟故意拖着长腔说着，然后满意的看着苏焓焰眉头颦起。
“那是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倾城一夜，雪苍苍时。那一天，雪下的真大啊，阴霾的天空透着一点亮光。
他躺像只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死狗一样，躺在一户人家的院墙外，看着夹杂着鹅毛落雪的大雪纷纷落下，覆盖了地上的黄叶。
他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眼前所见的，便只有那些轻盈的雪花飘飘摇摇，仿佛妄图扶摇直上可是却失败的带着沉重坠落融化。
他的睫毛上粘了冰雪，一眨眼就是一片模糊。雪花落在手上，痒痒的软软的。
最后他的意识也快要没有了，模糊里有个身影好像是个女子吧。他能看到的只有一朵莲花的形状。那女子说了什么？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了。甚至醒来后在什么地方，他也不记得了。
他只是模糊记得也是一个庭院里，那庭院里重檐交叠，可以看到窄窄的天空，有尖尖的屋顶。
雪花透过天井落入院子正中的一处池塘里，池塘中盛开着莲花。大概因为水是温热的？所以才能盛开莲花。他看清楚了，那女子——
你好，我是红鸾公主。彼时，女子丹唇艳，美人口吐莲花。说着温柔的话。
她就像一朵圣洁的白莲花。虽然外面还在飘着雪花，可她披一身纱丽天衣袍裳。”
星涟故意不讲了，她看到苏焓焰眼里有震惊，嫉妒，虽然面上平静。可是她猜想，大概内心早就波涛起伏了吧。
“红鸾公主救了他，然后呢？”苏焓焰声音有些颤抖，她是敏锐的，却从不知这么多细节。
星涟有些佩服苏焓焰，都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能保持理智。“然后，他养好了伤，就去了沙住。”至于南风如何知道的沙住，她不知道。
“那你当初，为何会去沙杀漠？别说你是经商，看风景路过的。”苏焓焰整理思绪，问道。
“我？”星涟翻了个身，像尾巴一样的腿拍了一下水面：“我当时，肯定是去杀人的。”那是她第一次杀人，却救了一个人。
“哦。”苏焓焰没有问星涟杀谁，她把事情的前后经过想了想，说：“其实，你应该不打算救他的，可是你却救了他。为何？”
像星涟这种人，怜悯是最没用的东西。“因为，他出现的位置，刚好在沙住城的附近。
我觉得他知道沙住城在哪儿，并且他身上有沙住城的烙印。”所以她救了他。
“可是，后来你并没有到达沙住城，他也没领你去。所以你带他回你们的地盘，一定别有用心。”苏焓焰眼里，星涟似乎变得越来越虚弱。
“他醒来之后，看了我一眼。”星涟激动的拍着水花，哗啦哗啦的水花四溅，有些溅到了苏焓焰的脸上。苏焓焰示意她快点继续说。
“那一眼很奇怪，他似乎知道我的目的一样，他看了我一眼，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嘴里却说：沙住城，被我毁掉了。”
“亦正亦邪的罗刹，不仅是有所谓邪道的罗刹阁存在，也有所谓正道的光明楼存在。
那时候江湖上还没有魔冥宗，徐浅璃也只是罗刹里的一个普通的暗杀小队长。
想必你也从素裳那里知道了很多，那时候，我鬼使神差的带南风回了罗刹，给他起名寻玥湪。”
苏焓焰点点头：
她知道的，罗刹阁是阁主星涟负责一切暗杀潜伏任务的。
一般众人都称呼星涟阁主为十七大人，因为她的武功在江湖榜上排名十七。在罗刹的位置也是同样如此。
寻玥湪中了冰焰毒，冰焰毒是天下奇毒之一，有挫骨削皮换血肉之功效。
虽然冰焰毒能改变一个人过去的音容笑貌，抹去一个人过去的一切痕迹，压制人十年的年龄增长，但是后果却是十分严重的。
中了这个毒的人，不仅永远不能修习武功，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且在十年期一过，会日夜感觉像是被烈焰烧烤过后，又抛入冰天雪地之中霜冻。
最后承受不住，会五脏六腑像被寒冰冻住一样死去，而外面的皮肉却像是被烈火焚烧一样，烧成一具焦尸。
“素裳说，那天，你送他走她看到了——
寻玥湪十分宠溺的摸了摸星涟没有梳起的那一半头发。虽然宠溺却不是男女之情，更像是兄长对幼妹一般。寻玥湪说：我必须走。
星涟说：寻哥哥，十年太久了，只怕到时候寻哥哥失去了大半的记忆，到时候不会在记得星涟，回来寻找星涟了。
她的声音很软糯，口气充满依赖。
寻玥湪说：不会的，只是暂时的失忆。
那一天寻玥湪安慰着星涟，他们之后便也没有在说话。”
“嗯，她看到的是真的。可是却不是真的我。送他走之前，我神志迷失，被迷*缠身。所以——”
所以，素裳才看到了那样一个星涟，那样一个寻玥湪。所以，当初的一切不过是会错了意思，观错了情。
“他离开罗刹后，我很久没有他的消息。后来魔冥宗崛起，徐浅璃成了宗主，罗刹分裂。我因为他的授意安排，被苏家秘密接走，苏耀峰?把我困在了天机阁。”
苏焓焰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恩科女试的首场科考试卷被毁，是天元借助了星涟的力量。
“他给你泡的是什么水？”刚才水花打在脸上，苏焓焰明显的感觉到了一股灼热感，虽然实质上并没有什么伤害。
“你感觉到了？这水是来自玉山的。《山海经》知道不？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故名弱水。
《海内十洲记·凤麟洲》：?凤麟洲，在西海之中央，地方一千五百里，洲四面有弱水绕之，鸿毛不浮，不可越也。
《山海经·西山经》：劳山，?弱水?出焉，而西流注於?洛?。”
星涟说了这几种水，苏焓焰是知道的。“唯有弱水才可养你？”离开弱水，她必死。苏焓焰上了心，有弱点是好事。
“他不会让你打我主意，我还有很大用处。”星涟慌乱起来，她游了个圈圈，看着苏焓焰后退几步说道。
“未必，不过不是现在。你告诉我那么多，说吧，想让我帮你做什么？”苏焓焰岔开话题，突然发问。星涟一时间有些慌神。
“你能做什么？”既不能让她脱离弱水的依赖，也不能帮她回复罗刹昔日辉煌：“罢了吧。”
这下轮到苏焓焰诧异了：“罢了？就这样罢了？”星涟不可能是可怜她千辛万苦闯进来，决定放她一马吧？
“毕竟，我能说的有限。你也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天元该送你出去了，皇贵妃娘娘。”星涟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苏焓焰，开始下逐客令。
苏焓焰只得无奈离开，离开的时候，特别顺利。只是她想不到的，是南风亲自来接他离开。看到他，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你来？”天机阁外阳光明媚，南风一袭青衫如水。他望着她，又像在望着她的身后。
“接你回去，不过在这之前，有话想跟你聊。”他用的是聊不是说，这样亲近感就多了很多。苏焓焰不由得佩服这个男人，可是她也看不透他。
“好啊，聊。我也有话想聊。”他们似乎许久没有这样聊过了，就算是在苏焓焰的童年记忆里，比较活泼的也是齐家几个公子小姐。
南风本就来的晚，还早早做了齐天宇的帝师。在苏焓焰的记忆里，是很沉默的。后来他教她读书，笑容才多了一些。
而今各自男婚女嫁，又各自有了孩儿，变化却是更多。
他们找了一处茶楼雅座，苏焓焰却想不到，南风开口的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灼炛，藏珠到底是谁的孩儿？”
苏焓焰惊愕的很，他怎么会怀疑呢？藏珠长的又不像他，而是像自己更多。“南风，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顿时拉下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