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台上的悲剧
王泽一个酿跄，身体猛地往天台围栏的方向栽去，极力调整步伐的双脚也正好拌在了另一个围攻他的学生的脚上。
原本就朝前栽倒的身体被这一拌再度加速，几乎飞跃一般地翻过了围栏，身体随即像个掉线的风筝一样，往楼下跌落而去。
“我-Cao！”王强等人在这瞬间也慌了神，立刻冲到围栏边上，仅仅只是几秒钟的事，当他们再次看到王泽的时候，他已经面朝下地趴在四层楼下那冰冷的花坛面上了。
鲜血正快速从他的身体渗了出来，浸染了花坛内的泥色土壤和四周的灰色瓷砖。
夏炼也一脸惨白地趴在围栏边上，双眼空洞无神。大脑像是被一股强烈的电流狠狠击中一般，短暂的空白之后连串着引出了更多痛苦的画面。
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数年之前，在那个被称之为童年噩梦的小山村里，那个和他有着同样命运的女孩，和他相依为命的女孩也如此刻一般，跌落至悬崖深处。
那个眼神，是夏炼内心深处永远无法忘记的眼神。那种绝望、痛苦、无助的神情，像是一道闪电直击心灵深处。
数年前的山谷中，那一声绝望而痛苦的呼喊之后，是一片死寂，也如此刻如出一辙。
随着这些画面的不断闪现，他的脑袋突然涌起了一种剧烈的疼痛，仿佛要爆裂而出，冷汗很快侵染了他的后背，他捂着脑袋跌坐在地，痛苦地翻滚着，并发出野牛般低沉的踹息声。
那些画面犹如放映的电影一般，出现在夏炼的脑海中，让他强行看到被自己遗忘的一切，四周有人咒骂的声音，微微刮起的干冷的风，也此刻一模一样。
这些突然涌出的片段，让夏炼的脑袋一时无法接受而产生阵阵剧痛。
黄强几人快速地一拥而上，将夏炼拖离了围栏附近，确定四周没有人看到他们后，稳住慌张的情绪，黄强一把拍在夏炼的头上。
“傻-X，老-子们没打你头，装T-M什么啊！”黄强也不管夏炼是不是真的头痛，用力地提起他的衣领，恐吓着说道：“你T-M给我记着，那小子是自己掉下去，听到了没，你T-M要是赶乱说话，我们非整-死你！”说完，重重地推开夏炼，快步往楼下的教室奔去。
楼下已经传来了几声尖叫和惊呼，还有更多的议论声和脚步声。宁静的校园瞬间变得沸腾起来，只因一个悲剧的产生。
周围只剩下夏炼，没多久，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消失了，他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无神地愣在原地良久。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艰难地起身走下天台。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面前消失。
直到几个冲上楼的老师撞见了他，才让他从恍惚的神情中回过神来。
“嘿，你那个班的？刚才那个学生-堕-楼是不是和你有关？”
“先跟我们去办公室！”没等夏炼有任何的回答，两个老师便像对待犯人一样，将夏炼架着往训导处走去，这手法，和-欺-凌他们的黄强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训导处办公室，训导主任是个看起来精壮的中年人，宽厚的身体看上去带着一丝彪悍和威严。
他姓汪，名叫汪新全，是让全校学生都惧怕的一个角色。此刻正一脸严肃地瞪着夏炼。
救护车的呼啸声已经在窗外响起，急促的声音似乎让校园再度蒙上了一层悲惨之色。
“上课时间还在天台游荡，怎么回事？刚才有人从天台摔了下来，这件事情不可能和你没关系吧！”汪主任厉声说道，仿佛已经认定了夏炼的罪行。
“你们这帮学生整天不好好上学，净知道打架-斗-殴！”汪主任扫了眼浑身脏兮兮的夏炼，一脸鄙夷的说到：“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开除肯定是少不了的了，警察也会介入调查，如果那学生不幸死了，你肯定得负上刑事责任！”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夏炼的班主任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
班主任姓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平时对自己班的学生都很是照顾，当然，对夏炼这种老实的学生更是多少有些喜欢。
“刘老师，这是你们班的学生吧？这件事情必须尽快查清楚。”汪主任从夏炼指了指门后，命令道：“先站那儿去！”
然后交叉着双手，依然带着严肃的语气对刘老师说道：“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尽量压下来，但必须尽快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如果让警察查到这事是因为暴-力事件引起的话，很快会传到外面，这样肯定会影响学校的声誉。”
“主任，我知道，我会想办法，但以我的了解，这孩子和坠楼那孩子都是不会惹事的那种……”刘老师极力想解释，但被汪主任抬手打断，他继续说：“我不管这些，你现在先去医院看看那孩子的情况，顺便安抚一下家属情绪。”
“好的。”刘老师点了点头，又转头打量了一下夏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后，冲夏炼使了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快步出了办公室。
门被关上之后，汪主任继续发问：“你还不打算说说你的情况吗？为什么那个时候在天台？那名学生是怎么掉下去的？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面对汪主任这一连串的质问，夏炼仍然没有说话，他的脑海里仍然浮现着刚才的每一个画面，那些画面让他感到惶恐、慌乱、愤怒、不安。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苦苦盼来的安定生活，到现在看来，仍然充满着这么多不幸的因素。
“我在问你话！”汪主任用力地拍了把桌面站起身来，实木的桌面被他那粗大的手掌拍得微微震动起来。
“你以为这样瞒得过吗？刚才已经有老师看到你从天台下来，警察之后也会调查，如果最后查到和你有关，肯定会给你重-刑，至少是十年以上，想想十年后你还能干什么？！”
“不是我干的！”夏炼突然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整个过程是怎么回事？”汪主任轻轻挑了挑眉毛，继续问。
夏炼再次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道：“是我们班的黄强和李航几人，把我和王泽拖到天台拳打脚踢，王泽是被他们踢下去！他们威胁我说不能和任何人说起！”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没办法再容忍，如果王泽真的有什么不测，那帮人还逍遥自在的话，他会永远遭到自己良心的谴责，也像是内心有一个声音冲破了他的一切担忧，驱使着自己说出刚才的真相。而且这一刻，他希望黄强等人被学校开除，那样，自己才会摆脱被他们欺-辱的命运。
汪主任沉思了一会儿后，问道：“你说的，还有其他人给你作证吗？”
夏炼有些发懵地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当时已经打了上课铃，上面出了我和王泽还有黄强那些人没有其他人了。”
“那我怎么相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汪主任用一种不太信任的眼神看着夏炼，仿佛是在说：你别想着用其他人来当挡箭牌。
夏炼指了指衣服上那些脚印说道：“这些痕迹来自不同的鞋底，就算是我和王泽两人打架也不可能打出这么多不同的脚印出来。还有，黄强他们也是在下课铃拉响之后才匆匆离开天台，你可以去我们教室问问其他同学，看他们是不是在王泽坠楼之后才回的教室。”
这时的夏炼似乎和之前都不一样，每句话都逻辑清晰，指明重点。
汪主任这时才慢慢有些相信夏炼的话，虽然当时的一些线索指向眼前这个很不起眼的学生，但仔细想想，确实有些漏洞。夏炼说得并不无道理。
好一会儿之后，汪主任才开口道：“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解释？”
“我怕，我怕他们报复，怕他们继续欺-负我！”
“那你现在不怕了？”
“我也怕，但我更怕被冤枉成罪犯！”
汪主任重新打量起夏炼来，似乎对他产生了一点兴趣，然后微微扬了扬嘴角说道：“好，这件事情我会继续调查，一会儿警察来了之后，你就照事实把看到的一切都说出来，学校肯定会严肃处理。但千万别让我发现你是在说谎！”
夏炼点了点头。
“好了，你先会班上吧，但记住，这件事除了老师和警察，不要告诉其他任何人！”
回到教室后，因为刚刚出了学生坠楼的大事，讲台上暂时没老师讲课，教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着。
虽然一部分人在课间看到了黄强几人将王泽拉出教室，但迫于他们的Yin-威，完全不敢过多谈论，甚至尽力避开他们的眼神。
当夏炼走进教室时，班上的议论声小了下来，短暂后又恢复了正常。而角落里黄强等人，却一直用一种威胁性的眼神瞪着夏炼。
夏炼刚坐会自己的位置，同桌便本能地往另一边挪了挪，并用鄙视和嫌弃地眼神瞥了夏炼一眼，好像生怕夏炼身上那些肮脏的灰尘沾到了自己。
“夏炼，我有事情问你！”刚坐下，赵雨佳便转过身来问道。她的语气没有一丝的温和，表情也严肃至极。
没等夏炼回答，身后一个纸团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后脑上。
“小子，强哥找你有事，快滚过来！”李航扯着嗓子吼道。
赵雨佳气愤地起身冲着李航吼道：“我找夏炼有事，你们闭嘴！”然后又冲着夏炼说道：“你跟我出来！”
迎着班上所有人异样的目光，夏炼几乎被赵雨佳拉着出了教室。
“王泽的事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赵雨佳直截了当地说：“我相信这和你没关系，但你现在必须把你看到的一切都说出来。”
夏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开口道：“这件事你先别问了。”
“什么意思？”赵雨佳偏着头，愤愤地盯着夏炼：“现在出了人命，你自己当懦夫我不管，但王泽呢？他还躺在医院呢！”
面对这样的质问，夏炼始终低着头，他不敢面对赵雨佳的眼神，当然也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惭愧和自卑。
“你眼睛看着我！”
赵雨佳提高了声音，双手强行托起夏炼的脸：“一个人可以没有学识、没有金钱、没有地位，但不能没有尊严。否则没人看得起你。今天这件事涉及到另一个无辜的生命，如果你这都不愿意说出真相，那你这一辈子都会抬不起头！我不像你，我会把我看到的一切说出来，至于你，请便！”说完气冲冲地转身准备回教室。
“等等！”夏炼突然一把抓住了赵雨佳的手：“我会说出看到的一切，但，你不要公开和黄强他们作对。”
“我不像你，我不怕他们！”赵雨佳转头说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也希望你能真正勇敢一次！”说完，甩开夏炼的手进了教室。